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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_随宇而安【完结】(24)

  她吐了吐舌头,眼睛一弯,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与她母亲如出一辙。明德陛下猛地一低头,她来不及收回表qíng,瞪圆了乌溜溜的水眸,眨了眨。

  明德陛下俯下身捏住她的双颊用力蹂躏,痛心疾首地说:“豆豆你个死丫头,你敢跟你表舅逛窑子还卖什么萌?你将来是一国之君啊!你可爱有个屁用!你讨人喜欢有个鸟用!君威!君威在哪里?你那一副让人心生蹂躏yù望的可爱表qíng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扮可爱萌死那些乱臣贼子?”

  她拉开明德陛下的手,鼓着被捏红的腮帮子,奶声奶气地说:“母亲,父君说你不能在我面前说污言秽语,不然会教坏我的。”

  明德陛下踉跄着后退三步,颤声说:“我错了……你就在你爹面前装无辜可爱吧!其实跟你二爹一个德行,就只会暗地里欺负我……”

  我跟在祖父身后,看着这对母女发怔,直到她挪着挪着挪到我身边,微仰着小脸看我,梨涡浅浅地笑着。“你生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明德陛下捏着她小巧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豆豆,你这是在调戏良家少男吗?”

  祖父长叹一声:“长公主确实需要正确的教导。丞相太过溺爱了,过爱则害。陛下信得过微臣,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焕卿。”听到这声,我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祖父,“祖父,焕卿在。”

  “以后在太学府,就由你和裴笙带着公主殿下。”

  那时候,我才注意到一旁静静站立微笑的少女,和她一般年纪,但是出人意料的成熟早慧,温柔娴静。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她转过头来朝我点头微笑,仅此而已。

  而公主殿下……一张绯红的小脸,微微撅着的唇瓣,眼角向我瞥来,流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让我忍不住也扬起了嘴角。

  ——你生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名昀,字焕卿。

  那两三年里,她极是依赖我。因为她身份尊贵,太学府里人人都想巴结她,她看似天真顽皮,却仿佛能看透人心,谁人心存利用,谁人真心相待,她总能体会出几分。她不好学业,嫌弃祖父讲课枯燥乏味,不做功课,诗词背得颠三倒四,上课瞌睡,小嘴微张口水横流——沈相叹息着说:“甚有乃母之风……”

  那个安静的少女总是在一旁默默微笑地给她收拾烂摊子,而我则负责给她补课。她抱着本书便往我身上靠,那时她年纪仍小,不避男女之防,靠在我肩膀上说:“焕卿,你身上真好闻。”到后来,我与她年纪渐长,少女的馨香柔软让我乱了心神,却舍不得那样的温软,故意迟迟不提,但她终究自己意识了过来,与我渐行渐远了。

  心里何尝不曾有过失落。

  “你生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那年她八岁,太学府初识,据明德陛下说,她在调戏我。

  “焕卿,我发现母亲和爹爹们疼阿绪,不疼我了……不过阿绪生得那么可爱,我也疼他的,嘿嘿!”那年她十岁,与我形影不离,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焕卿,母亲和爹爹们带着阿绪走了,帝都只剩下我一人了。”那年她十二岁,会笑的眉眼里已有了淡淡的愁绪,我想说,那不适合她。彼时我环在她身后,握着她温软的小手,笔锋一顿,愁字拆两半。

  我想告诉她,还有我陪在她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但终究没有说出那句暧昧,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焕卿,你待我真好,我立你为凤君可好?”后来,她半睡半醒间,伏在我膝上低声呓语,我撩起她耳畔的发丝,忍不住心中激dàng,俯下身轻轻拥住了她——温暖,柔软,像一缕抓不住的暖风。

  可到底不过是一句戏言,她不曾往心里去,我又何必认真。

  祖父的戒尺落在肩头,bī着我直视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我们苏家,累世公卿,出将入相,从无jian佞之臣,从无一人敢玷污高祖所赐‘忠贤’二字!你苏昀,不是为自己而活!你要想着你死了之后,可有面目去见苏家列祖列宗!”

  我们苏家人,是为名声而活,为死去的,活着的,过去的,将来的人而活。我苏昀,从来不为自己而活。

  “你心里只能有她,但只能是君臣!君明臣贤,流芳百世,这就是你一辈子的使命!明年公主登基,你chūn闱争魁,状元之位志在必得,从此君臣有别,你最好记清自己的身份,别做出让苏家蒙羞的事!”

  有时候痛苦只是因为记得太清楚。或许她没有那样的痛苦,因为于她而言,铭记也好,遗忘也罢,从来不需要刻意。

  自她十三岁登基后,便收敛了许多,低眉顺目,当着合乎标准的君王,见了我,也只是客套而疏远地唤一声“苏御史”,见了那人,表qíng才蓦地生动起来。一颦一笑,喜怒哀嗔,虽是假笑、怒瞪,却也是我难以企盼的。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她从我身边夺走。白衣卿相,起于微末,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背景,陈国素来不以出身论英雄,坊间说他,比任何人都更当得“王孙”二字。

  裴铮其人,目中无人,目无君上、无法纪,但曾几何时,我也羡慕他,孑然一人,不用背负一姓一族的荣誉与使命,可以用那样放肆的眼神看她,爱她……

  她大概不知道,也或许是装糊涂,有时候她望着裴铮的背影,杏眼中也闪过迷茫与疑惑,对他有畏惧,有戒心,也有依赖。

  那样的依赖,曾经属于我。

  像是被人夺走了最珍视的一切,我在朝廷上和裴铮针锋相对。他本就不算什么好人,一身是功的同时,一身是罪,但做得gān净,从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他总是太过自信,无论对手是什么人,即便是对她,也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但我始终相信,她对他,更多的是厌恶和害怕,在我和裴铮之间,她即便不再亲近我,也更相信我,君臣之间,这样便已足够。

  “她小我五岁,却极是伶俐,我自负聪明,在她面前却常显不足,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希望她能多看我几眼罢了。我心想,站得够高,她大概也就只能看到我了吧。”

  我原心想,只要站得够高,只要她的眼前总有我的存在,那么便是一世为臣,守着她,陪着她,那也足矣。

  “每日上朝都能看到她,但也只是一声招呼罢了。这么些年过来了,我想感qíng大概也渐渐淡了,或许再过些时候也就彻底放下了。”

  时间总能冲淡一切,再过些年,待她立了凤君,有了孩子,我或许也能微笑着三呼万岁,功成身退。

  那个名字在舌尖余下了苦涩,相思二字道不得。

  “那人,是裴笙。”

  无端地,牵连了那个聪慧娴静的女子。

  她眨了眨眼,咧嘴微笑。

  那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痛,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辜负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其实,我也有不能言明的yīn暗想法。我知道,生在帝王家,注定是无法得到完整的爱qíng的,她的凤君,终会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官家子弟,她不会轻易爱人,只会与那人相敬如宾一生。那么在她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依旧是我,哪怕她不知道我的感qíng,不能回应,但我知道,也足够了。

  一世为臣,我守着你的锦绣河山,与你的江山共沉浮,陛下,你看可好?

  在信仰与爱qíng之间,我选择了前者。在责任与私qíng之间,我放弃了后者。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坚持一世,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当信仰一夕倾塌,责任变成笑话,我又该何以为继?

  自己原以为能坚守一世的信念,原以为可以用生命去捍卫的忠贤牌坊,一夜之间,轰然倒塌——所谓的忠贤,所谓的流芳,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那一天,我攥紧了证据,质问祖父,纵然答案已经写在了纸上。

  那一天,她低着头,轻声说:“我已决定,立裴铮为凤君。”

  恍惚想起许多年前,她伏在我膝上,微扬着唇畔说:“焕卿,你待我真好,我立你为凤君可好?”

  “是吗?恭喜陛下了。”我用尽了力气,轻声说,心口仿佛被捅进了一刀,却麻木得找不到痛觉。

  那些过去的,回不来了。年少时她的依恋,她只属于我的不设防的笑颜,终将成为别人的。

  如果是裴铮……那我……将彻底失去她。

  不是qíng人,不是亲人,甚至连一世为臣的资格,都被剥夺。

  凭什么?

  凭什么我放弃了一切去守护的只是一个谎言,最终得到的……却只是一句被她遗忘的戏言……

  信仰没有了,我还有责任。爱qíng离开了,我还有私心。

  我要守住苏家,我要留下她!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头名为yù望的shòu。

  我的yù望,是她。

  我要她。

  一个不敢落下的吻,一句不曾说出的话,如果当时说出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了?

  相思……

  你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君无戏言,你若忘记了,我帮你想起。

  我俯首称臣,但告诉自己:不只是吾皇万岁。

  我要她,不只是我的陛下,也是我的女人!

  裴铮,我迟了一步,但你还没有赢!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量剧透得不那么彻底……

  改了好多遍的结果……

  其实裴裴挺坏的……如果当初豆豆没听信他的话,继续跟苏苏保持不清白的男女关系,或者继续亲密接触,而不是保持距离装毛端庄,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都是各人xing格使然,造成了目前的局面……

  炸霸王!

  除了支持木有JJ的小路子当男主的,谁都不许霸王!

  另外那什么……卡文了,申请缓更……

  顶锅盖逃跑~~o(>_<)o ~~

  腹黑

  因被烧伤人数众多,平日里静谧的太医院今日到处可听见呻吟声。苏昀被安置在僻静的小院落,我和裴铮入内的时候,两个医童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太医,苏御史伤势如何?”裴铮代我问道,我右手缩进袖中,不自觉攥紧了,眼前依稀浮现出苏昀血ròu模糊的肩背和苍白的脸。

  “回陛下,裴相,苏御史右侧肩背受到重击,又被灼伤,伤及皮ròu筋骨,伤势不轻。但所幸救治及时,调养些许时日便无恙。不过这半个月内行动怕会有所不便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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