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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_随宇而安【完结】(28)

  易道临老实说:“是。请苏御史合作。”

  苏昀淡淡一笑,倒也不恼。“事发当日,本官从宣室离开后就回了文渊阁,之后一直在文渊阁与内阁同僚处理政务,直到外间传来轰鸣声这才出来。因文渊阁与女官署相近,本官听到小路子呼救,便从文渊阁赶到女官署。期间一直都有人证。”

  苏昀自身也是查案出身,对流程也是熟悉,倒是与易道临十分配合。易道临追问道:“你说玉佩早已遗失,是何时何地遗失?可有人证?”

  苏昀摇头笑道:“易大人这问得就有些不妥了。本官若知道是何时何地遗失,又岂会找不回来。本官是前夜回到家中才发现玉佩不见,想来是日间遗落在某处。”

  “那前天你可曾到烟火储藏之处?”

  苏昀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曾。那地方杂物堆积,本官回文渊阁时有经过,但是不会进去。”

  “易卿家。”我cha了一句,“会不会是苏御史在文渊阁附近遗失了玉佩,让宫人捡了去?”

  “然后又掉落在现场?”易道临接口道,“未免太过巧合。”

  苏昀垂眸摩挲着玉佩,忽地说道:“未必是巧合。不知易大人对玉石有无研究,本官这枚玉佩,乃是暖玉的玉心所制。本官幼时惧寒,因此祖父特意让人打制了一枚暖玉让我随身佩戴。暖玉本身触手温热,佩戴有利于血液活络,但不能与人体直接接触,否则玉石升温,会灼伤人。”苏昀这时摊开手,将玉石呈到易道临眼前, “易大人此时再碰触玉石试试。”

  易道临眉头一皱,伸手yù接苏昀手中暖玉,但方一碰触便僵住。

  我站起身来,走到苏昀chuáng前看那玉石,只见玉石仿佛有了生机,发出红莹莹的暖光。

  苏昀将灼手的玉石放到chuáng边,说道:“若有人不知qíng,将玉石佩戴在身上,时间一长便会被灼伤。”他顿了一下,又道,“也足以引燃烟火。”

  我蓦地想起被炸死的小卒,难道是他捡到了玉佩?

  易道临重新用灰布包起暖玉,对苏昀道:“此物作为物证,暂时不能归还苏御史了。”

  苏昀淡淡笑道:“无妨,易大人能查出真相便好。”

  我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忽地有些愧疚。难道先前果真是我误会了他?苏昀为救我而受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如何,我也该感谢他才是。

  易道临说另有要事,便先行告退了,屋里只剩我与苏昀面面相觑,我看了他半晌,gān咳一声,垂下眼,嗫嚅道:“那……昨日……多谢你……舍身相救……”

  我低头盯着chuáng铺,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我的脸颊像被他握在掌心的暖玉一样,慢慢升温……

  “苏御史!”我咬牙掐断自己的绮念,大声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直说无妨,寡人定然准许!”

  苏昀轻笑一声,忽地抬起手拂过我的脸颊,轻柔如一阵带着凉意的chūn风。“到底还是让陛下受伤了,微臣不敢要赏赐。”

  我愣愣看着他,说:“你已经尽力了,如果当时不是你,寡人只怕会伤得更重。”

  当时那么多人,却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进火海,挡在我身前,而裴笙……

  我咬紧牙关,怕自己问出不该问的话。

  “陛下记得微臣说过的话吗?”淡淡的笑意在他眼底漾开,“微臣应承过陛下的事,陛下自己怕是都忘了。”

  哪一句话……

  我愕然看着他。

  苏昀说:“微臣答应过,护陛下一世周全,不会让陛下受到丝毫损伤。”

  那年我十二岁,云雾别宫刚刚落成,崇德宫在建,我一个人站在城楼上看着,看着日头西沉,余晖映红了万里河山,看着月上梧桐,星光点燃了人间灯火。

  好像很多的事都是在那年发生,从那一年开始改变。

  苏昀找到我,站在我身后一步之处,晚风从我的发梢掠过他的衣角,他的声音在微凉的晚风里温暖而柔和。

  “你说,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的帝都,却要我一人留下?”

  “殿下也不喜欢帝都吗?”

  “无所谓喜不喜欢……我只是想和他们在一起。不过当皇帝不能软弱,这种话,我从来没向他们说过。当皇帝,生来就是要习惯孤家,寡人。”

  他沉默了许久,指尖依稀碰到了我的袖口,我回头看向他,不经意间窥见了他来不及收回的柔qíng。

  “殿下不会是一个人,天下人,都是殿下的。”

  “你也是吗?”我心中一动。

  他勾起唇角,微笑着说:“是。微臣会一直站在殿下身后,护殿下一世周全,不会让殿下受到丝毫损伤。”

  只是君臣而已吗?

  我闭上眼睛,说不清心底是酸是甜,那种感觉在心头盘桓了许多年,这时回忆过往,才猛然发现——

  有些感觉,不知何时,已被晚风chuī淡。

  我是他掌心的暖玉,握太久,会灼痛,一旦放下了,也就渐渐冷却了。

  正文 推倒

  近日来,整个帝都的人都在造寡人的谣,寡人听了,说不清是喜是忧,但另一个当事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裴铮还没过门便开始cha手寡人的家事了,以前是内政外jiāo军政大权一把抓,现在是肃清后宫排除异己玩儿宫斗了。其实寡人后宫也没什么人可以让他斗的,身边除了女人就是不男不女的人,门口的侍卫倒是男人,但寡人到现在都记不住他们长什么样。

  失事后第三日,易道临便把事qíng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在大火中丧生的小卒是鸿胪寺的人,据鸿胪寺其他人说,那人原先手脚就不gān净,因此苏昀的玉佩是自己丢了还是被偷了也未可知。烟火堆放之处是禁绝明火的,暖玉确实最有可能是引燃烟火的元凶。乍看上去,这不过就是一宗荒谬的意外,但易道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查到的远不止如此。

  “此番婚典所用的烟火俱由鸿胪寺卿指定采买,但微臣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烟火的规格和质量都不符合宫中采买标准,极易引燃,爆炸。微臣暗访过那家烟火制造局,发现所有者乃鸿胪寺卿故jiāo,二人jiāoqíng深厚,此次婚典所需烟火数量之多本该由帝都三家大制造商竞标,但鸿胪寺卿以权谋私,让故jiāo承办所有烟火,才造成以次充好的现象出现,酿成了几日前的惨剧。”易道临一边说着,一边将搜罗上来的罪证呈放到我面前。

  账簿、劣质烟火,甚至人证,样样齐全……

  我翻了翻账簿,心绪有些低沉。鸿胪寺卿,说起来也算是苏昀那边的人。不久前裴铮才为了阿绪狠狠教训了鸿胪寺的几个混蛋。这件事到此算是水落石出了吧,说到底还是苏党的人犯的错,但终究是与苏昀无关,我稍稍松了口气。

  “易卿家,陪寡人走一走吧。”我推开物证,背起手朝外走去。

  差不多也要入暑了,树上已有蝉鸣阵阵。

  蟪蛄不知chūn秋,那些朝生暮死的虫子,可有寡人这样的烦恼?

  “苏昀推举你任大理寺卿,你这么做,不怕被人说恩将仇报吗?”我看着池边柳,淡淡问道。

  “苏御史推举之恩,微臣心存感激,但微臣只忠于陛下,忠于社稷,真相如何,便是如何。”易道临斩钉截铁地说。

  我笑了笑,回头看他。这人鼻梁挺直,目光坚毅,比五年前少了一丝青涩,多了三分风霜,倒显得伟岸起来。

  “你做得很好。”我赞赏地点了点头,“大理寺的人可有为难你?”

  “不曾。”易道临回道。

  他这话也不知算不算欺君,小路子的回报是,大理寺那群人整日懒懒散散,故意消极怠工,但似乎这也没影响到易道临,他自做他的,有需要的话吩咐下去,做不到的直接军法处置。第一次还有人来找寡人和裴铮告状,彼时寡人正被裴铮按在梳妆镜前,他手执象牙梳子帮我打理青丝三千,屏风那边大理寺的几个老臣提泪纵横,弹劾易道临有rǔ斯文。

  裴铮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耳垂,梳子轻轻刮过头皮,让我一阵阵苏麻。

  “陛下,他们还在等你回话呢……”裴铮俯身到我耳边提醒了一句,我缩了下脖子,颤抖着说,“虽、虽说有错当罚,但是易道临这么做也确实不对!”

  “陛下英明啊……”屏风那边的老臣三呼万岁。

  我轻咳两声,推开裴铮的脸,镇定了心神说:“寡人会降职责骂易道临的,下次谁再犯错,不能用军法打,直接让他回家种番薯!”

  外面顿时死寂了一片。

  挨打,还是回家,自己选择吧。

  结果那群人呼天抢地地来,灰溜溜地走了,本指望裴铮帮他们说话,结果裴铮从头到尾只帮他们说了一句:“几位同僚跪累了吧,不如坐下来歇歇喝杯茶?”

  其余时间,他都纠结于我的头发。裴铮说我的头发过于细软,揉着手感好,但是不易扎发髻。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对比一下,果然还是他的更乌黑发亮。

  上chuáng之时,裴铮将他的一缕长发与我的纠缠成结,笑说这就是“结发为夫妻”之意,我仰头看着他眼底的盈盈笑意,一时竟失了言语。

  我小的时候便缠人,尤其喜欢缠着三爹四爹陪我玩。母亲说,三爹和我一样孩子心xing,喜欢陪我玩,四爹有耐心又有爱心,喜欢被我玩,她自己比较无良,只喜欢玩我,虽然有些无耻,但到底胜在坦白……

  长大了些许,我便开始一个人睡了,偌大寝宫,偌大的chuáng铺,只有我一个人,怎么翻都翻不到边,但是却经常梦到自己从chuáng上摔下去,心一轻,脚抖了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慢慢地也习惯一个人睡了,到后来整个帝都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有时候半夜惊醒过来,就盘坐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咬着被单一角,看着崇德宫外高悬的一轮明月。

  好像花了好多年才习惯一个人,如今却不过两三天,就习惯了多一个人,容着他登堂入室,容着他抱我吻我……

  一开始只是想让他住得远远的,结果他进了我的寝宫;想让他地铺,结果他抢了我的chuáng;想让他睡另一边,结果他一翻身抱住了我;抱就抱吧,他还喜欢拍我的背 ——他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别人拍我的背哄我睡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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