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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_随宇而安【完结】(56)

  “两位……”苏昀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有些疲倦,“西郊那片地,当初就是三房从六房手中抢来的,如今六房只剩老幼无进项,同为宗亲,难道你们三房坐拥千顷良田,眼睁睁看六房饿死?当年三房是怎么做的,我仍记得一清二楚,虽然这些年租金是由三房收,但地契上的署名,可仍然是六房。三房如果有不满,大可以上告,本官为避嫌显示公正,绝不cha手。至于四房……苏冉自己酒后失态,调戏了宗正寺少卿的未婚妻子,让人打折了腿,你们希望我怎么上门讨公道?”

  那女人支吾了两声,又悲悲戚戚道:“当年国师在的时候,可没让我们受这等委屈!”

  “唉……”苏昀的叹息声中带着一丝苦笑,“你们还不明白吗?为什么当年他们避着让着你们,如今都欺上来了?苏家式微,更应低调为人,若有一日苏家分崩离析,纵然陛下顾念旧qíng照顾你们,但总有不到之处,也断不可能偏帮,他日你们又向谁诉苦?以后日子艰难,大家还是各自珍重吧……”

  男人慌张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我们苏家怎么可能分崩离析?”

  苏昀却不答,只是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屋里沉默了半晌,终于门打开了,一男一女走了出来,脸上神qíng夹杂着惊疑和恐惧。

  管家叹着气:“都是长辈,为何这般不懂事,整日拿这些事来烦大人。”又转头对小路子说,“让你见笑了。”

  小路子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书房的门紧闭着,管家在门口说:“大人,小路子要见您,说是有关陛下的事。”

  屋内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然后才是苏昀微微喘息的声音。“让他进来吧,就在门口说话,你在旁边守着。”

  管家应了声是,走到院子门口守住了。

  烛火将影子映在了窗纸上,脚步声向着门边而来,门上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人靠在门板上。“陛下怎么了?”声音贴着门板传来,微微变了腔调,像是在忍着什么,呼吸声粗重而凌乱。

  “大人,陛下发现药材丢失了。”

  门的那边呼吸声一滞。“还有呢?你告诉她了?”

  “没、没有……”小路子微微结巴,“但是,陛下迟早会发现药材是我偷的,燕神医一查就知道那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呵……”苏昀无奈地笑叹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多偷几样药材,冬虫夏糙、灵芝、鹿茸,如此,燕神医就查不出了……你伴随陛下多年,她不会因为你偷药就降罪于你,最多罚你抄抄《灵枢》《素问》《本糙》……”

  “大人为什么不肯告诉陛下呢?”小路子的声音颤抖着,qíng绪激动起来,“或许陛下会有办法救你的?”

  “不需要了。”苏昀轻咳两声,“如治不好,她心软,定会觉得欠了我,以后纵然和裴铮在一起,也会有遗憾。如治好了,就是我欠了她,离不开,一世为臣,看着她和裴铮在一起,我也做不到……不想再欠她什么了,两清了,正好……”

  “大人……”小路子哽咽着说,“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陛下,什么都自己承担?那么多年了……明知道陛下心里也有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如果你一早就说出来,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说不出,是因为做不到,给不起……如果一早说了,如今的局面,怕是更糟了。不是没想过迈出那一步,但是……终究迈不出……小路子,陛下国事繁忙,虽承诺照顾苏家,但定有疏忽之处,他日我离开之后,过去对苏家卑躬屈膝的人,怕是要反扑了,到时苏家……还劳你多看护了。”

  “小路子明白……”他泪流满面,紧紧抓着门板,“可是大人怎么办?”

  “我啊……”苏昀浅浅笑了,“我自然是离开帝都……说起来,我这一生只有几次踏出过帝都。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万里锦绣河山,未曾用双足丈量过,终究是一种遗憾。能走多远是多远,什么时候累了,走不动了,就在哪里停下。”他轻轻地念着,“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

  “这一切是我自找的,与她无关,不要让她知道。她那人啊……心肠总是不够硬,祖父说过,陛下有苍鹰俯瞰的寥廓视野,却少了虎láng嗜血的狠辣无qíng,可若非如此,她就不是她了……”

  小路子问:“大人心里,真心喜欢陛下吗?”

  那畔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叹了一声,说:“不如相忘于江湖。”

  到这时,我才摘下了斗篷,静静看着紧闭的门扉,无意识地上前一步,跪坐在门口,伸出手贴在门上,仿佛感觉到了他微凉的体温。

  他絮絮说着:“陛□边贴心的人不多,她已不信我了,你不要让她发现你为我送药的事,否则她怕会连你也疏远。你伴她多年,知她冷暖喜恶,换了旁人,我终究不放心。”

  小路子轻轻嗯了一声,咬紧了下唇。

  我闭上眼,在脑海中描绘他的眉眼,曾经清晰的,模糊了,熟悉的,陌生了,甜蜜的,化为淡淡的苦涩……

  “我想为她做点什么,可到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他苦笑一声,“你该回去了,否则她见不到你,会起疑心的。”

  “不会……”小路子颤着声音说。

  “嗯,对了。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裴铮,她定不会注意到你的行踪。”苏昀笑了笑,“你回去吧,那些药材就当我买下了,你找管家支银子,日后她若问起,你就说变卖了,银子拿给她看,她也不会多追究的。”

  小路子抬着泪眼看我,我垂眸看着门上自己的影子,依稀可以看见他的背影,在记忆里,总是同杏花一道出现。chūn三月,杏花烂漫,他在树下朝我浅笑,花瓣落在他的衣袖上,他轻轻拂去,被我抬手抓住了飞扬的花瓣。

  他无奈微笑,三分宠溺:“殿下,又分心了。”

  那时他教我念的词,chūn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我从地上站起,膝盖微麻,踉跄了两步,小路子扶住我,我拉上斗篷,转身离开。

  管家说:“你们要走了吗?”

  我没有回答,径自离开,步出院子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小路子追了上来,我沉默着,大步离开了国师府。

  “陛下,回宫吗?”小路子哭过的声音微微沙哑。

  “去天牢。”我说。

  五爹说,朱果、熊胆粉、银杏子乃热xing药毒,只能暂时压制毒xing,七虫七糙膏的毒只有制毒者本人才知道如何解,这毒是南怀王下的,自然也只有找到他了。

  难怪苏昀觉得自己能取信于南怀王,他把自己的xing命jiāo到南怀王手中,背叛他就意味着丧命。

  难怪刘绫会说“有些聪明人喜欢做蠢事,不可不防”,因为苏昀宁愿选择丧命,也不愿意选择与南怀王同流合污。

  小路子说:“那毒是苏大人在鹏来镇的时候被刘绫下的。”

  找不到南怀王,至少能找到刘绫。

  焕卿……

  心口一阵刺痛,我努力想忽略那种疼痛,却始终不能。

  两不相欠吗……

  其实他何尝欠过我什么?如他所说,付出也好,喜欢也罢,终究是自己的事,自己的选择,与对方何gān?我信他,喜欢他,也是我的事,又如何能qiáng求他的回报。没有过承诺,又何来相欠……

  我对小路子说:“取得解药,找个契机jiāo给他,不要让他知道是我给的。”

  小路子震惊地看着我。

  我垂眸说:“他既不想欠我……我便成全他。”

  “陛下……”小路子眼眶泛红,“可是苏大人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笑着打断他,“我已经负了他,不能再负另一人。”

  小路子咬着下唇,问道:“请陛下容许小路子问一个问题。”

  “问吧。”

  “如果……如果当初苏大人接受了陛下的qíng意,陛下还会选择和如今的凤君在一起吗?”

  这句话,本不该由他来问。

  可我也这样问自己。

  “如果……没有如果……”我苦笑着摇头,“只能说,我喜欢苏焕卿,曾经,很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在年少的时候,疯狂地喜欢过一个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热qíng与勇气,可是经年之后回忆,却也说不清喜欢的究竟是那个人,还是那种喜欢的感觉,只知道到了最后,携手一生的,往往不是最初那人。

  踏入天牢的时候,守兵看到我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小路子才反应过来,跪倒了一地。

  我说:“寡人要审问刘绫。”

  牢头恭敬答道:“陛下,罪犯刘绫已经押送过去了。”

  “什么?”我皱了下眉头,“什么时候的事,送到哪里,谁说的?”

  牢头听到这话脸色一白,额上渗出了汗珠,“是……是凤君亲自来提的人。”

  我松了口气,但随即头皮一麻,想起一件事。

  今夜,我刚好解了母蛊……

  如今的裴铮,已经不是过去的裴铮了!

  “凤君是怎么说的?”我沉声问。

  “凤君手持陛下的令牌,说是陛下要提审犯人,小人这才……”

  “多久以前的事。”我冷冷打断他。

  “就在一炷香前。”

  “去了哪里?有没有人跟着?”

  “说是去宣室……”

  我没有再多问一句,转身离开了天牢,chuī响了银色哨子,很快便有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出现。

  “追查凤君的下落,以最快的速度!”

  裴铮他……为什么假传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她已经不爱了,我说再多她也不信。

  她已经不信了,我做再多她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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