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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_海青拿天鹅【完结】(125)

  魏郯不解其意。

  “后日申时,玄武池北校场,你我再比。”那人不等他答应,已经抛下这句言语,径自离开。

  魏郯虽然不喜欢受人指使,却也不喜欢让人小看。到了那人说的时辰,他还是去了玄武池。可当他看到等在那里的人,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那是裴潜。

  魏郯虽然来到长安的日子不长,裴潜的名号却是听过的。无论走到何处,总会有人提起这位名冠京华的少年。不过魏郯向来对那些只爱舞文空谈的文人不感兴趣,就算在一些聚会之所见到,他也从不去凑热闹。

  那个留着胡子的人,原来是裴潜。

  虽然知悉了对方的身份,魏郯却没有手下留qíng,仍然使尽全力。日落之时,二人的身上都落了累累淤青。裴潜与他相视大笑,此后,二人竟成了好友。

  裴潜虽名声在外,其人却平易谦虚。他对剑术着迷,常与魏郯切磋剑术,对魏郯的武艺更是推崇。

  魏郯亦甚为欣赏裴潜,他虽文气,却没有纨绔子弟的脂粉气和势利做派,对一些事的看法也与魏郯相近。

  有一回,众人踢蹴鞠,裴潜脱下汗湿的上衣指使,魏郯看到他的臂上有个红红的印子,像是指头的痕迹。

  旁人亦见到,笑起来:“季渊,哪位女子这般凶悍?”

  裴潜低头看了看,不以为意地说:“哪有什么女子,野猫抓的。”

  有人戏谑:“季渊,那只野猫姓傅么?”

  众人哄笑,裴潜亦笑,毫无恼色,继续与众人去踢蹴鞠。

  那人提到“姓傅”,魏郯明白过来。他早已经听说过,裴潜十一岁的时候定了亲,未婚妻是傅司徒家的小女儿。两家都是世居长安的高门,合衬非常。

  魏郯没有见过裴潜这个未婚妻,只知道她比裴潜小许多岁。可虽然裴潜不曾与他提及,魏郯却知道裴潜对他的未婚妻很是喜爱,因为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桃符,正面写着“潜”,反面,是一个“嫤”字。

  少年羽林的名册终于张榜,魏郯的名字赫然其中,毫无悬念。父亲很是高兴,甚至提早给他取了字,叫孟靖。

  第一次到宫门巡守的时候,魏郯立在高大的门dòng前,看到宫阙层叠,阳光穿过云彩落在他的身上,只觉心中登时开阔。

  那辆饰玉垂香的马车朝他驰来之时,也是这般光景。它穿过远方的一重城门,车轮碾过泛着金光的砖石,如同雷声暗滚。

  魏郯新当上军曹,年轻气盛,执意要查验车中的人。引车的内侍很是不高兴,说车内的贵女乃是太后召入宫中。

  正僵持间,车帏却忽然开了。

  魏郯看到里面那个头梳总角的少女,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jīng致天成的面容,明眸如波,唇如英瓣。少女不愠不急,只瞅着魏郯:“你如今见到了,可放行了么?”

  魏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让开,又是如何放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车已经走远了。

  “孟靖。”一位年长的羽林笑呵呵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那是傅司徒家的女君,太后疼爱得很,将来再见到,不可再得罪。”

  魏郯听着他说话,想着的却是别的事。

  那张脸,那般神气,他总觉得在何处见过。魏郯冥思苦想,只觉答案呼之yù出,可他总是想不起来。

  直到走回家中,他看到角落里那只瓷瓶,幡然醒悟。

  市井中那个女扮男装的小贩,也是这般瞅着他,学着男子粗声粗气的嗓门:“身无百钱,不走长安。我这梅瓶,要卖一百五十钱呢!”

  魏郯自幼xingqíng不羁,洛阳长安都被他走了个遍,别人嘴里的奇闻,他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那个傅氏女君的事,却叫他思忖了好几日。

  她出身高门,养尊处优,有太后那样的姨祖母,有裴潜那样的未婚夫。这样一个女子,竟会乔装改扮,到市井中贩货?

  生活所迫自是不可能,那么,是爱好?

  魏郯越想越觉得啼笑皆非,世上有人好文,有人好武,有人好奇巧之物,有人好非常之事,但是一个贵女好混迹市井,他是头一遭遇到。

  裴潜知道么?魏郯好奇,却并非多舌之人,无意戳破。

  嫤。魏郯想起裴潜脖子上的桃符,上面有这个字。

  此事之后,魏郯又见过几回傅嫤的车。只不过,他没有再拦,只是查验通行信物,然放行。当然,车里的人也没有再撩开车帏来看他。

  “孟靖,有女子找你!”一日,他正从宫门换班下来,有人大声对他说,停了停,补充道:“不是上次那位!”

  同僚的羽林郎们一阵哄笑。

  魏郯无奈地瞪他们一眼,走过去,却发现果然是一位陌生女子。

  “足下就是魏郯?”那女子手执纨扇,一口娇柔又高傲的长安贵女腔调。

  “正是。”魏郯道,心中亦是疑惑,不知此人是谁。

  那女子藏在纨扇下的脸似乎笑了笑,将一方小小的物事递给他,“这是徐姊姊托我给你的。”说罢,转身走开。

  魏郯立在原地,打开那物事,却见是一块帻巾。

  徐蘋。他这才想起那个头簪着虞美人的女子——他那位连婚约也不曾定下的未婚妻。

  魏郯的祖父与徐蘋的祖父是故jiāo,两人的婚事亦是二老之意。

  徐蘋与他初识之时很是害羞,魏郯入了羽林之后,虽不能常常回家,他们见面的次数却多了起来。帝后常常在宫中与臣属家眷聚宴游乐,魏郯有时经过林苑,会发现徐蘋也在那些贵女之中,远远望着他,时而一笑。

  羽林中的同僚皆出身富贵,jīng于冶游,对这二人的举止,捉到了便笑上一回。

  “孟靖原来喜欢徐少府家那般的模样。”有人道。

  魏郯笑笑,不置可否。对于祖父,他一向敬重,终身之事并无异议。说实话,徐蘋容貌秀美,xingqíng温顺,家世亦是上乘,魏郯也想不出自己有何反对之理。

  至于喜欢二字,他觉得徐蘋与自己还算合得来,不反感便是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相识的两人要凑做夫妻,互相顺眼已是好事。

  “孟靖,明日空闲否?”裴潜见到魏郯时,张口便问。

  “何事?”魏郯看他似乎是特地来寻自己,觉得不平常。

  裴潜露出一丝苦笑,四下里看了看:“有一事,眼下唯有你可帮我。”

  魏郯很意外,他说的竟正是傅嫤的事。

  裴潜没有讳言傅嫤喜欢贩货的癖好,并告诉他,从前每回傅嫤出门,她二兄会亲自或遣人跟着她,以免有失。

  “如今仲勋兄不在京中,我明日亦有事缠身离开不得。此事实难启齿,非可信之人不敢告知,考虑之下,唯有来托你。”裴潜很是不好意思。

  魏郯看着他,仍感到惊异,未几,却笑笑:“这有何难,季渊放心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我真的很不擅长写男主番外啊!

  最近真的很忙,旅游回来以后没有享受过一个周末,只有晚上一遍跟瞌睡虫搏斗一遍慢慢写,大家给我点时间……

  下次更新时间未知,不过大约会在十五日之前写完(不要叫,经历过本科评估的同学,你们知道这是有多恐怖)

 

☆、番外魏郯(下)

  魏郯一向守诺。第二日,他告了假,一早就去了裴潜说的城东龙音寺。

  进香的富贵之家女眷,乘着各式马车络绎不绝。魏郯径自走到庙的一处偏门去。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只听门轻轻开了,魏郯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布衣巾帻,那女子看上去与随处可见的市井少年无异,魏郯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脸。买瓶的时候,还有锦帘后探出来望着他的时候,正是这眉眼。

  傅嫤没有马,也不乘车。她肩上挂着一个包袱,里面的物事似乎并不重。她步履轻快,初时却有些警惕,是不是瞅向左右。

  这等把戏,对魏郯并无多大妨碍。他时藏时走,时而扮作闲逛的行人,傅嫤并不曾发觉。

  一路尾随,傅嫤最终停下的地方,正是初时魏郯向她买梅瓶的南市。傅嫤又四下里望望,似乎放下了心来,从包袱里拿出她的货物。

  魏郯瞅了瞅,那是一只木盒,远远看去,似乎做得颇为jīng细。

  傅嫤挑了一处柳荫,把包袱布摊在地上,木盒放在上面。然后,她坐下来,两只眼睛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魏郯立在一辆堆满货物的驴车后面,此时无事可做,只能隔着路盯着傅嫤。

  人来人往,傅嫤也不急,时而瞅瞅路上的行人,时而又转头去看相邻的小贩与买家唇来舌往侃价,似乎津津有味。

  魏郯望着那张脸,忽又想起宫门前见到她时的模样。装束天壤之别,魏郯却觉得有趣,相比起贵人的骄矜,眼前这个目光好奇的女子更显得生气勃勃。

  傅嫤的货虽是旧物,品质却是上好。没多久,就有好些人停下步子来看。询价时,魏郯听到她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嘈杂的市井中尤为清澈。她与人说话时,全然是一副市井小贩的模样,不羞涩,也全没有贵人放下身段时的扭捏。魏郯看到她算数时,眼睛不自觉地瞥向一旁,微微咬着嘴唇,认真得很。

  那木盒最终被一个人买走了,魏郯看着傅嫤将几串沉甸甸的钱用包袱兜起来,打个结挽在肩上。

  她似乎很是志得意满,也不着急回去,而是兴致勃勃地逛起了市井。魏郯跟在后面,看着她到处转个不停,一会看看买杂件的,一会看看看买布匹的,一会又被几个侃价正欢的人吸引过去。

  市中的人多,常混杂着些手脚不gān净的闲人,魏郯不敢掉以轻心,紧紧跟在傅嫤身后。转了许久,魏郯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傅嫤却似乎不会累。待得她终于尽兴地走出了南市,魏郯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可是,傅嫤还没有回去。她

  穿过街道,走了好长一段,却拐到了城南与城东之间的翠湖边上。

  翠湖算不得大,地处偏僻,又是午后,游人并不多。魏郯正疑惑傅嫤来这里做什么,却见她径自走到了一处湖边的大石上,四下里望了望,似乎确定无人,便脱了鞋袜,坐在石上濯足。

  魏郯哭笑不得。良家女子,独身坦足,被人看到终是不雅,这傅嫤竟一点不担心别人偷窥?

  念头闪过,他又哂然。别人别人,这边上唯一的别人不就是自己?

  想到这个,他又瞅瞅湖畔的傅嫤。她毫无所觉,正一边悠悠哼着不知名的歌,一边享受着湖水的清凉,双足湖水中搅起晶莹的水花,映得洁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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