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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_许童童【完结】(51)

  我抿着嘴儿,接过chūn菱递至手边的一块白色绣花丝帕,轻轻去擦眼角。

  同嫔又气又笑,一面拿手抹去眼角泪水,一面皱眉跺脚道:呵!儿时事qíng,偏你记得!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王爷,偏是没个正经的时侯!

  chūn菱笑道:王爷,同主子当年是怎样的智慧?还请王爷说来奴婢们听听罢。

  文浩并不回答咱顾坐上红木雕花椅,微微含笑不语。

  同嫔贴身宫女喜儿拍手笑道:奴婢知道!平定“恒叛”之乱那年,有一日两军对峙分别派出将领们三战两胜。那时我家小姐年方十岁,趁着老爷一个不留神,自己骑了马冲上去就给那个叫什么“无敌大将军”的人一剑,结果压根没伤着人家毫毛,反被那人砍中手臂自己痛得大哭起来。想那人熟读兵书,身兼十八般武艺,倒没防着我家小姐有此奇妙诈敌一招——因而怔住。千钧一发间,我家小姐收泪回手一剑将那人刺伤………

  喜儿多嘴!同嫔笑骂道:砍你一剑你不哭么?!

  又笑骂文浩道:还说!若不是你当时不在军中,那挥泪退敌军的,能是我么?

  怎么?我笑问道。同嫔笑道:那日一早起来,听说敌军在守城里满贴了告示,扬言说谁能取得定远侯人头,赏白银三万两。咱们的王爷可好,独自摸进城中,也贴了他自个儿写的告示,告说若谁取得敌军首领首我方赏银二钱。对方一看他的人头只值这么些子钱——可不气得半死?又急吼吼地赶着去撤下所有告示。文浩、我与赵风三个为这事可不笑了整整三天?

  文浩看我一眼,红了脸笑道:儿时胡闹罢了。

  听他们斗嘴有趣,仿佛回到从前时光。满室chūn意间,陡然又念及琴贵妃,心头一暗。看文浩笑意晏晏,更觉得凄然唏嘘。却又不便多言扫兴,静静坐于一旁听他们玩笑。

  说笑一回,方才看上茶点酒水,围坐闲聊。

  刺客们果然是定怀太子龙文沛的人。当日,刺客追文浩至山崖边,定怀太子发现他并非文泽,念兄弟之qíng没有下毒手杀他。只令换下龙袍,穿于一死尸身上。又划花死者脸,命人抛在山崖底下,让我们误信那人便是文浩。定怀太子关押文浩,虽好酒好饭招待,但不让他出门——任凭京城内、皇宫中哀伤得沸沸扬扬。假文浩下葬那日,真文浩竟被十几人围着,亲眼目睹了文泽率文武百官如何披麻戴孝,惊天动地地为“自己”出殡。

  因文浩身怀武功,定怀太子命人日日加放了迷药于他饮水之中。一日文浩故作过量晕迷,趁看守松懈,好容易才得了个机会跑出来。

  第九十六章 王归(中)

  冤冤相报。本应是当今天子的龙文沛,其目的无非叫德仁太后与文泽等人伤心。可是,他万没有料到,整件事中会有一无辜的薛琴心香消玉殒。琴贵妃因文浩之死而盟生去意。也因jīng神恍惚,疏于查察。这才不慎为小人得手遇害——可现在,文浩却好好活着回来……

  此时方知琴贵妃走时为什么会穿大红裙装。那时,她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欢欢喜喜地追随他,去天上做他的新娘!

  可她最终与他天人两隔。

  天意弄人。

  或者说,人终算不过天。

  从同chūn坞出来,已是新月初上。一轮清亮低挂在林梢,夜鸟栖息枝头剪影沉静若梦。因之前chūn菱有事自己先回了听雨轩,文浩便象以往那般一路送我。两肩身影并行流敞,游过五彩石径,青石地面,huáng色糙丛……依稀忆起中秋那晚与他同行。月光那是那月光,道路还是那道路,人也还是那人——仿佛一切没有改变。

  真的没有变么?琴贵妃美丽的灵魂曾经来过,也许并未走远……我,是不是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

  还好么?耳边他问,声音柔软几若一江chūn水。我只点头,看向别处并不言语。他在月光下低低轻叹,悄声道:小丫头,幸好你没事,否则……

  陡然迎上他双眼,我竟寻不见以往清清灵动浅溪。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碧水幽潭。身影滞印在路边灌木丛端,我立时心如乱麻。念及之前大家谈及琴贵妃病逝一事,文浩虽然难受叹息,却远不如想象中悲痛难抑——早纳罕气恼。此时闻言只得微微叹气,朝他轻轻一福,轻声道:多谢王爷关心。还请王爷止步,让臣妾自己回罢。

  见文浩止步微诧,我再狠下心肠,微微笑道:当着王爷您的面,荷烟当然应该自称臣妾。不知王爷觉得有何不妥?

  文浩不语,眉心间却蹙紧若川。他反剪双手,我伫立不语。四目对视,胸口均是微微起伏。银白月色下,看他紫衣变灰,脸亦渐灰……胸口突然刀绞般的痛。夜风中朝他欠身,断然绝然地转头而去。

  那晚挂在树梢上的明月一定照见了我满是泪水的脸。可它照不见的,是我矛盾的心。明明为了琴贵妃而存心冷却文浩,可我心中全半分快意——随月亮一起升上的,竟全是因他安然生还而对上天的无限感激。悲喜jiāo集中,又夹杂对琴贵妃的深深歉意。当夜五味陈杂,辗转听那更漏声声,直至二更时分方才浅浅睡去。

  文泽与德仁太后因见文浩无恙,心qíng大好。太后感念上天恩德,仍继续留于莲溪寺中敬佛,期满一年后再回宫。

  接连三日宫中设宴,我均抱恙不往。

  听说文泽与文浩日日畅饮,开怀无限。

  听说文泽固然夜夜酩酊,而号称千杯不醉的文浩,居然也醉得一塌糊涂……

  三日后文泽大赦天下。

  我父母一家因此受益,全部脱罪,获得自由之身。

  恩旨一道接着一道。隆泰普天同庆,万民欢腾。

  所有青楼jì院均得以恢复营业。

  第九十七章 王归(下)

  趁文泽高兴,我忙向他请旨——果然恩准母亲与幼弟白砚进宫看我。母亲仍又托病未来。白砚见我时,喜不自禁道:姐姐,咱们一家终于盼到这一日。

  他从随身带来的包裹中,拿出十件几件婴儿的小小衣物并一个半旧的五色小皮球。衣物做工优良,针脚细密,赤橙huáng绿各色占全,chūn夏秋冬每季男女式样各一套。小皮球是我儿时最心爱的玩物,那年全家被流放之时也随身带着没舍得扔。现在母亲要将它传给我的宝宝。

  见我爱不释手,白砚笑道:外甥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做成。母亲说希望姐姐能平平安安,生下个又白又胖的孩子。

  我眼眶亦是cháo湿,让白砚代为道谢。又笑问道:不知父亲下步做何打算?

  白砚笑道:成王爷仍聘父亲教授两位小王子学业。但想搬出成王府另立门户,现已寻着一处带有小小院落的房子。

  是么?我微微沉吟着说:父亲当然不想再寄人篱下。这个心qíng姐姐明白。只是上次你与母亲街头遇人挑畔一事,姐姐仍心有余悸。虽然李伯远已下大狱,良妃又入冷宫,目前再翻不出什么大làng——但父亲仍是一界布衣,无权无势。万一离开王府,没人保护,日后会不会再事端?

  不想白砚却成竹在胸,笑道:姐姐放心,如今京城已无人敢欺负咱们。

  呵,我轻笑道:小小年纪,你倒自信。咱们家是什么不能惹的人家么?

  白砚笑道:姐姐在宫里不知道。上次咱们出事后,京城有成亲王爷,浩王爷,文泊兄弟四位王爷替咱家出头,已闹得沸沸扬扬。况且,连叶隐前辈那样的人都肯来为我诊治——已有天大面子。你想想,别人结jiāo咱们还来不及,谁没事倒来得罪咱们?

  我微笑道:现时不比往日。况且天威难测——世间宠rǔ由君变,家人一定要低调些,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又说:最好买处距成王府近些的房子,有什么事也要相互有个照应。

  白砚笑道:父母知道。咱们家新屋子,本来连着浩王府。浩王爷另赠我们护院家丁共十二名,每月例银全由浩王爷承担。

  什么?!我诧道:这是什么时侯的事qíng?

  白砚笑道:昨天。昨天浩王爷请父亲过府中详谈,现已谈妥。

  文浩他怎么……

  我皱眉道:无功不受禄。你回去后与父母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退还所有下人给王爷……

  话未说完,已听见门外传来chūn菱的声音。及至进来,她禀道:小姐,适才李总管过来说皇上今日不来了。小姐不必再等。

  怎么回事儿?我皱眉问。chūn菱悄声道:回小姐,李总管说皇上心qíng不好,正生浩王爷的气呢。说是今日皇后娘娘向皇上请旨,求将娘娘堂妹谢司马的独生女儿许给王爷当正妃,皇上当即同意。不想王爷却死活不愿——因此皇上动怒烦恼。

  白砚闻言立起身来,急道:王爷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姐姐,你一定要想法子劝劝皇上不要降罪于他。

  我看着他只不言语。

  白砚复叹道:都说“宁做浩王妾,不当后宫妃”。浩王爷英俊仁义,兼又文武双全,天下少女莫不想嫁之。可能他心中已有中意女子,只是没跟皇上言明罢了。

  是么?我qiáng笑。白砚压低声音,说:我也只是猜想。昨日去浩王府玩儿,不经意看见王爷正写李太白的《长相思》一篇。恰被我看见最后两句“长相思,摧心肝”——只不知道谁家的小姐有这样福气,能得到他那样的人物真心以待。

  第九十八章 奉旨劝婚(上)

  白砚回去后,我去到御书房见驾。

  见文泽正沉着脸坐在案前,眉宇间怒气隐然。

  白玉花薰中轻烟淡淡,沉水香暗香飘飘零零,分外萧瑟。红木案几旁的边榻之上,静置着一盘新下了小半的残棋。心念转动间,已知适才泽浩兄弟曾经对弈,只因话不投机而未分胜负。却故作不觉,我双手奉上茶去,微微笑道:皇上心qíng不好,莫非不想见到臣妾么?

  文泽神色缓了一缓,qiáng笑叹道:朕怎么会不想看见爱妃?只是可恨那五皇弟,朕应了谢家婚事,他却死活不依——这可不是想朕为难么?

  我笑道:皇上先别生气,王爷不愿意肯定有他的主张。不知那女子家世容貌是否让王爷有不满之处?

  文泽吃口茶,鼻中冷笑道:谢家家世如何还用朕说?至于谢冰月容貌,文浩又不是没有见过。模样百里挑一,琴棋书画与女红等等无不jīng通。难得xingqíng开朗活泼——多少王孙公子早派媒人踏破谢家门槛——可文浩偏是不允,说他心中已另有别人。

  我心收紧,偷看文泽脸色qiáng笑道:这……只不知王爷相中哪家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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