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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_柳寄江【完结+番外】(64)

  忽然非常绝望,仿佛所有曾经有过的绮想,都在那一刻,生生破碎。

  可是,卫子夫挺直了背脊。

  陈阿娇,如今,我才是这个大汉帝国的皇后。

  刘彻打量着卫子夫的神qíng,淡淡一笑,伸出手来,挽起陈阿娇的手。

  阿娇颦眉,似乎颇不qíng愿。可是在这样尴尬的qíng况下,唯有这个男人的举动,能化解身边人的注意力吧。

  她在内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人群中的刘陌,若不是为了陌儿,她又何须委屈自己,出现在这里。

  将皇长子的存在敬告太庙的日子,她身为皇长子的生母,如何能不出场?

  而陈阿娇,如何能向卫子夫低下头去?

  司掌太庙礼仪的参祭怔了怔,上前禀道,“皇上,这太庙,除皇后外,妃嫔不得擅入。”

  刘彻望了他一眼,眼神彻如冰雪。

  杨得意察言观色,连忙上前,道,“蠢才,陈皇后是什么人?那可是文皇帝的外孙,景皇帝的甥女。她若不能入,谁还能入?”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卫子夫的脸白了一白。

  ……

  金碧辉煌的太庙里,置放着天子祭祀时才能用九鼎八簋,庄严尊贵。大汉朝前四位皇帝的灵位,金晃晃的字晃痛了陈阿娇的眼。阿娇低下头去,念起幼年时景帝疼爱自己的景象,心下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世事变迁。若舅舅在huáng泉下知道自己被刘彻错待,还会否为她心疼?

  敬告太庙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纵然是刘彻也不敢怠慢,危然正立,于是编钟奏起祭乐,主祭就位。刘彻持节参拜后,肃然道,“呜呼!小子陌,流落在外,今归于中,受兹赤社,但盼悉尔心,祗祗兢兢,乃惠乃顺,毋桐好逸,毋迩宵人,惟法惟则!”

  于是主祭道,“请两位皇子参拜各位先皇。”

  太庙里,刘陌刘据身着正式冠服,各自上前,肃然参拜。

  殿中诸人并殿外妃嫔官员,尽皆拜下去。

  祭祀持续了许久,待得终于结束,已是午后。

  皇帝用最隆重的方式,承认了皇长子刘陌的存在。自此,大汉官吏们仿佛刚刚看见了,皇帝膝下,尚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皇子。

  “皇上,”宣室殿里,久病未出的丞相公孙弘亦挣扎着来到,恭敬禀问,“皇长子刘陌,前朝从未遇到这种qíng况。不知究竟算是嫡出还是庶出。”

  众人缄默,其实论起出身的尊贵,再也没有一个皇子能与刘陌抗衡的了。要知道,他的母亲,是先孝文皇帝的外孙。然而自卫家一门封五候,荣宠亦是无人能及。外戚世家权势喧天。

  殿上,刘彻垂眸,面上不辨神qíng,看不出喜怒。

  “自然是嫡出了。”内廷吏张汤含笑跨出道,“大人们不要忘记,陈娘娘怀着皇长子和悦宁公主的时候,可还是无人能逾的皇后身份。”

  殿中,桑弘羊不免看了张汤一眼。内廷吏张汤,正是当年处置陈皇后巫蛊案的人。他的长处,从来在于揣摩君主心思,这次也不例外。而他是否认为卖了这样一个人qíng给陈家,陈家就会对他既往不咎。

  张汤说的是实qíng,连皇次子刘据的先生石庆与庄青翟亦不能驳。公孙弘细觑刘彻脸色,皇帝的眸色极深,虽看不出欢喜,但也并没有反对。于是一笑。

  这事就算板上钉钉的定下来了。

  然而,公孙弘却想不到,长门宫里,陈阿娇对事qíng发展到这个地步,并没有抱着多么欢喜的态度。

  “娘亲。”刘陌从太庙回来,看见母亲忧心忡忡,并未展欢颜,便有些担心,轻声唤道。

  “陌儿,”陈阿娇回身,忧虑的看着儿子,迟疑问道,“告诉娘亲,你希望,像你父皇一样么?”

  刘陌一怔,立即明白了阿娇的意思。

  “其实,儿子更喜欢外面。但是,现在也是很好的了。”他垂下眸,淡淡道。

  阿娇缓缓一笑,轻轻抚过刘陌的额头,“陌儿,你要知道,娘亲只是希望你和早早过的好,没有更多的奢望。”

  “无论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父皇。”陈阿娇忽然道,“别和他犟了。要知道,从今天起,盯着你一举一动的可比以往多多了。”

  刘陌微泄了气,奄奄应道,“是。”

  “我无法不让你走上今天这一步,因为这是你应得的。”她悠然道,“可是,陌儿,一旦你的名字正式写上的玉碟族谱,你也便有了你甩不掉的负担。那个位子,争也不是,不争也不是,你要好好想想。”

  “娘亲不必为陌儿担心,”刘陌含笑道,意气风发的挑了眉,“娘亲,你要相信,我会保护好你和早早的。”

  陈阿娇一怔,无法欺骗自己,适才刘陌的动作,和他的父亲,是多么的如出一辙。

  第67章 雪夜未央觉冷暖

  史官来问来年年号的时候,刘彻正从宣室殿出来,打算赴柏梁台的家宴。念及上林苑的秋狩,随口道,便是“狩”了。

  辞旧迎新的日子,连王太后都从长乐宫出来。这段日子,她的身子不错,坐在柏梁台上首,含笑看着刘彻缓缓步上。在众妃嫔的参拜中问道,“阿娇呢?”

  刘彻的眸子染上一点yīn翳,道,“她大约身子有些不慡快,便不来了。”

  王太后点点头,也没有太在意,道,“皇上既然来了,宴会大约就开始了吧。”

  鱼贯而入的宫人捧来臂粗的蜡烛,将柏梁台照的亮如白昼。轻歌曼舞的歌jì在台下唱着婉转请扬的歌。刘彻与卫子夫分别坐在王太后左右首,卫子夫行过礼后,方才坐下。

  “父皇,”诸邑公主刘清甜甜的喊道,端起酒盅,走上前来,“儿臣祝父皇泽施天下,亦祝我大汉国柞绵长。”

  刘彻含笑应了声好字,接过来,一饮而尽。其中自然是新丰酒。皇帝和皇长子一样不能喝最近风行长安的碧酿chūn的消息,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卫皇后却是知晓的。刘彻看着这个他一直疼爱的女儿,自从阿娇母女回宫,他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她了。念及此,不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卫子夫,烛光下,她正含笑端坐,母仪天下的架子,仪态万万。

  “父皇,”刘清软软的喊了一声,仰起头来,眼中有着渴望,“清儿新学了一支歌舞,父皇来椒房殿,清儿跳给父皇看,好么?”

  “清儿,”卫子夫不得不转过头来,道,“你父皇国事繁忙,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刘清低声应了个是,却还是偷偷望着刘彻的脸色。在之前的太多次,只有她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当夜,父皇多半会驾临椒房殿,陪伴她们母女。

  然而刘彻却拂袖饮了口酒,淡淡扫过刘清含笑的脸,道,“改日吧。”

  卫子夫心中便一痛,那痛却是缓缓的泛上来,不剧烈,却空茫。看着女儿掩饰不住讶然和失望的脸,受尽宠爱的刘清,从没有受过冷落的诸邑公主,如何明白一旦君恩不在的悲凉。

  台上众妃嫔看着这境况,俱都有领悟,有的低了眉缓缓勾起唇角幸灾乐祸,也有些若有所思,有兔死狐悲的哀凉。但失了君恩的皇后,毕竟还是皇后。卫皇后执掌后宫,并没有称的上的错处。外有卫青,霍去病掌握兵权,内有刘据继承皇嗣,虽然陈皇后隐隐有bī上之势,但君心难测,焉知没有让陈卫两家相互牵制之心?

  李芷缓缓低下头去,自王沁馨失势之后,未央宫除了皇后,称的上的妃嫔只有她与刑箬二人,刑箬并无育有皇裔,如果卫皇后下位,她的心中缓缓升起一种热望,可是念及长门宫及清凉殿冷寂的日子,又觉一个激灵,望了眼身边坐着的刑箬,轻叹一声,抱起怀中的儿子。

  当今皇上英明决断,谁又能在他眼下,施弄诡计。不如依靠儿子,安分守己在这未央宫里了此残生。偶尔等着皇上的到来,仿佛,生命所有的意义,都系于此。

  她怀中,刚刚满两个月的皇四子旦不知为何皱了眉,不舒服的扭动两下,哇的一声痛哭出来。李芷在众人的目光中手忙脚乱,却止不住刘旦的哭声。

  “旦儿怎么了?”上座,王太后含笑望来。

  一边侍立的奶娘将皇四子从李芷怀中接过,熟练的察探一番,跪地禀道,“旦殿下大约是之前吃的多了。”

  王太后便明白过来,含笑道,“那你便先带着旦儿下去吧。”连刘彻的眸中都染上些许笑意,望向李芷的目光,晕着难解的光彩。

  所谓家宴,刘彻亦知,一旦他在场,除了母后,便没有妃嫔能尽兴。见时间渐晚,王太后亦渐渐倦了,便道,“今日到此,散了吧。”

  于是诸妃嫔都细细应了声是字,缓缓起身,看着王太后搀着明达的手,往长乐宫方向回了。

  “皇上。”卫子夫含笑温婉道,“今天夜里要往哪位妹妹处么?”

  刘彻不由一怔,汉宫中虽无定例,但值此辞旧迎新之夜,皇帝多半是宿在椒房殿的,以示皇后乃是后宫最尊的地位。以方才刘清相邀,多半也是卫子夫借着这点,授意而为。只是在他这里遭到冷遇,不料卫子夫依然可以以一贯温婉的态度,含笑有礼。念及此,纵铁石心肠如他,亦有了一点怜惜,印象中,卫子夫一直是那样美丽温婉的女子,聪慧识趣到他觉得契合,契合到愿意将她扶上后位。然而皇后的位子太沉重,渐渐磨去了他喜爱的她身上的清甜纯美,日复一日,卫子夫成了皇后尊贵宝座后的一抹影子。

  就仿佛现在,依旧是当年的容颜,娇美如花,仿佛开在最盛的韶华,他却分明看见,隐隐约约透出的一抹凋意。

  “子夫先回去歇歇吧,”刘彻含笑道,“朕在去宣室殿看看。”

  “臣妾遵旨。”卫子夫完美的谢礼,含笑而去。

  那华丽的群裾下,李芷分明看出,印在骨子里的悲凉。

  ……

  回了宣室殿,天渐渐飘起了大雪,长安地候gān燥,到了冬季,那雪也像是撕裂的棉花似的,没有一点湿意。杨得意伺候在一边,看刘彻的脸在烛光中yīn沉了许久,听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皇上,”杨得意躬身道,“近三更了。皇上该歇了。”

  “唔。”刘彻沉吟道,忆起昔日这个日子,阿娇总是在宣室殿里,伴着他处理好所有事务,方陪着一起回椒房,彼时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元光五年之后,他不曾踏进长门半步,也将那些温馨的记忆,埋葬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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