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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_柳寄江【完结+番外】(76)

  怀中,南宫长公主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却不肯闭眼,冷静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我,”柳裔淡淡抿唇,“我是大汉长信候,此次率军进攻匈奴的主将,柳裔。”

  “长信候,”刘昙重复念道,“我没有听过。你不知道大汉臣子见了本公主,要自称微臣的么?”

  柳裔却不在意,“长公主的伤需要包扎。”他道,抱着她下了马,“得罪了。”

  这样的伤势,在这样极寒的漠北,若不包扎,只怕在外面行走一段时间,就要死去。刘昙清楚重要xing,她在匈奴多年,早看淡了男女礼教,只淡淡点首道,“有劳候爷了。”

  柳裔便将盔胄内的衣裳下摆撕下来一幅,替刘昙包扎。

  摹歇砍在刘昙肩上的那刀,深可见骨。相比之下,双脚因为飞马奔驰的拖伤,反而微不足道了。

  柳裔将从陈阿娇处讨来的,疗效上等的金疮药涂抹在创口上,不经意间瞥见了,刘昙肩头上,除刀伤外,尚有其他纵横的伤痕。

  “很奇怪么?”刘昙淡淡道,“这是当年我嫁给军臣单于的第一年,有一天,军臣单于外出,他的大阏支派人到我的毡帐,用刀划伤的。”

  尊贵的大汉公主地位,在这块土地上不值一提,反是肇祸的根源。

  到头来依靠的,还是自己身为汉人女子的美貌,和两代单于的恩宠。

  柳裔包扎好她的肩头和双足,方道,“日后,当长公主回到大汉,再也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你?”

  “回家,”南宫长公主茫然的重复,“我还回的去么?”

  “怎么会?”柳裔抱着她上马,策马回转,顾及刘昙的伤势,不敢催马急奔。

  “太后和皇上都惦记着你。”

  “可是,”刘昙有些迟疑,“我的职责是和亲,如今虽然……”话未说完,便被柳裔嗤笑打断,“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我大汉有广阔的疆土,数不尽的好男儿,更有英明的君主,骁勇的将军,如何可以只将安危责任托在柔弱女子身上。”

  刘昙便惊异他的豪气,心下温暖,回想着记忆中渐渐稀薄的母亲和弟弟的模样。当她离开的时候,弟弟尚是五六岁的孩子,而如今,已经成为匈奴单于提起名字就目龇yù裂的一代帝王。

  “大汉……现在是什么模样?”

  “大汉现在的模样很好。皇上英明,外击匈奴,内兴农耕,国家欣欣向荣,长公主此次回去,一定会喜欢。”

  他们远远看见追了出来的汉军,见了两人,欢声雷动。齐声下马参拜道,“参见南宫长公主,参见柳将军。”

  刘昙坐在马上,嘴角终于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又见到了暌违已久的亲人。

  “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汉军能够打到这里。要知道,这里可是漠北。”

  “人只要心存坚信,一切奇迹都可能发生。”柳裔微笑道。

  匈奴王庭昔日的辉煌,已成血海。

  柳裔会分出一队士兵护送南宫长公主回转大汉。然后带着其他人马,迂回兜截伊雉斜。

  ……

  元狩二年四月十八日

  匈奴中军大帐

  接到摹歇飞马通报的伊雉斜bào跳如雷,“怎么可能,王庭在漠北,那群汉人怎么可能到的了?”

  “可是这都是真的,”摹歇的伤势虽然经过包扎,但是脸色还是很苍白,“王庭已成废墟,契诸阏支也被他们救走。”

  伊雉斜的脸变成铁青色,灭家之仇,夺妻之恨,没有人能够容忍,何况他是匈奴单于。

  莫非是天亡匈奴,他忽然变的很沮丧,想他伊雉斜,自认天赋神勇,亦能听人劝谏,不失明主,为何偏偏遇上刘彻,又遭逢卫青,霍去病,柳裔几个克星?

  王庭被袭,连祭天的金人都已失去,若是,消息让匈奴军队得知,只怕,军心动摇,更加一败涂地。

  伊雉斜yīn狠的目光扫过摹歇,忽然道,“摹歇,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摹歇便抱拳道,“多谢单于。”

  伊雉斜抽出弯刀,砍过摹歇的颈项。

  摹歇的头颅跌落帐中,到死都没有明白,为何他拼死逃出王庭,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伊雉斜扬声叫道,“来人。”

  毡帐外,侍卫掀帘而入。

  “摹歇胆大,意图行刺本单于,”伊雉斜淡淡道,“现已授首,拖下去吧。”

  元狩二年四月十九日

  长信候柳裔回军龙城,与伊雉斜两军相jiāo。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见汉军铁骑出现在后方,匈奴人还是觉得一阵错愕。

  伊雉斜看着柳裔,目龇yù裂,喝道,“匈奴的子民们,将这些踏上我们糙原的汉蛮子统统杀掉。”

  两军对战数日,战况惨烈。

  多年之后,提起这一战,提起丘泽骑军,连匈奴人面上都有惧色。

  到了第三日上,汉军中军终于赶到。

  汉军前后夹击,大获全胜。歼敌近两万人,诛匈奴左贤王,莫桓王、及相国、都尉近千人。缴获匈奴牛羊,马匹无数。

  匈奴人拼死护着伊雉斜杀出重围,带着残军不足千人,向漠北逃遁,路遇护送南宫长公主的千骑汉军。

  斗志弥丧,饥渴劳累的匈奴残军,如何敌的过以逸待劳的汉骑军,转瞬就被包围。

  伊雉斜看见刘昙,扬声呼唤,“阿昙。”

  刘昙在马上叹息,到了这个地步,伊雉斜难道以为,她会顾及夫妻qíng意,放他一马?

  更何况,他们之间,本也没有什么qíng意可言。

  无论是军臣单于故去之前,他看她的yín邪目光,还是军臣单于故去之后,他对她的抢夺占有。

  有多少次,他在她的身上,发泄对大汉,对刘彻的怒火?

  无法赢过那个远在繁华的长安城的汉皇,只能欺凌他的血亲,好像,通过这样,他就能够赢了那个人。

  他们之间,谨慎太多,应付太多,发泄太多,粗bào太多,敌意太多,怀疑太多,哪怕,身子离的那么近,心也从不曾在一起。

  开头错了,一路都是错。

  刘昙在马上回过头去。

  伊雉斜沉了脸,却也看出,汉军对刘昙的维护。

  “不必和汉人缠斗,去进攻契诸阏支,只要抓住了她,这些汉人就不敢乱来。”他低声吩咐身边人。

  汉军便只得分出大部分力气,保护刘昙。眼睁睁看着伊雉斜杀出重围。

  “算了,”刘昙叹道,“追不上了。我们走吧。”策马加鞭,头也不回的向东南方向驰去。

  ……

  “我军在乌兰巴托与匈奴左贤王会战后,本来早该赶到,但是在糙原上迷了几天路,所以迟了。”中军帐中,振远候李广赧然禀道。

  柳裔默然,李广的迷路天分,他甘拜下风。

  “振远候,你乌兰巴托一战大胜,此次与本将军会师,大败匈奴主力,是功;但是迷路贻误军机,是过;你可服气?”

  李广肃然道,“属下服。”

  元狩二年汉匈大战,以汉军的大获全胜告终。这一战的波澜壮阔,令发动这场战争的武帝刘彻亦惊叹,是为冷兵器时代的名战,流传千古。而这一战后,漠南再无匈奴王庭,而匈奴这个曾经在糙原上横行,悍勇无匹的民族,亦渐渐走向了衰败的路程。

  “柳将军,”李广禀道,“我军是否该班师回朝了?”

  “再等一等罢。”

  “等什么?”

  “等,”柳裔想起了匈奴王庭里那个美丽可敬的女子,一笑道,“南宫长公主。”

  “南宫长公主?”李广先是一愣,继而欢喜,“将军立下此等大功,回到京城,皇上太后必有重赏。”

  柳裔淡淡的笑,并不在意,“我该修书上书皇上,此次战况了。”

  李广便知其意,退出军帐。

  三日后,南宫长公主来到了汉军中军。

  长信候柳裔下令,搬师回朝。

  当朔方郡的城门终于映入了眼底,刘昙坐在马上,失声痛哭。

  第80章 南风chuī落三chūn泪

  元狩二年四月,汉军刚刚出乐长安城不久,王太后的病就开始隐隐复发,只是这次,不仅是长乐宫近身内侍宫女,就连王太后本人都没有太过在意。只吩咐道,按着萧先生之前开的药方继续服用就是,数日下来,头痛虽渐渐缓了,到底没有完全恢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阿娇正吩咐撤下般若殿里一应地龙供暖,却缓缓颦了眉,问道,“太后发病的时候,是剧烈的头痛,还是和缓的?”

  绿衣亦慎重起来,“听长乐宫的人说,这次发病没有以前剧烈,连以前常发生的目不能试也没有,所以,侍候的人都很乐观,说不日就能好呢。”

  陈阿娇的面色便慢慢沉下来,“他们知道什么?”她缓缓道,“所谓病不惧猛,而惧覆。我听太后的病况,竟是极险的了。”

  她便吩咐道,“准备一下,随我去长乐宫。”

  然而陈阿娇的车马还没有到长乐宫,王太后就再次发病,这一次发病却极是凶险,连人都陷入昏迷,不能醒转,惊动了刘彻,抛下宣室殿里所有的政务,伺候在王太后病榻前。

  太医会诊后,俱皆摇头,不敢禀告,刘彻便怒斥,“一群没用的废物,朕养你们太医署做什么?”唬的一群太医尽皆跪在阶下,连连磕头,道,“臣无能,臣无能。”好在刘彻本就没有太指望他们,看着心烦,道,“都下去吧。”吩咐杨得意道,“速请萧先生进宫。”

  卫子夫便上前,温言劝道,“萧先生医术高明,太后又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刘彻闭了目,缓缓压抑下心中的淡淡惶恐,道,“也许吧。”

  西北有战报传来,刘彻无奈,起身吩咐道,“待会萧先生来为母后诊治,子夫为朕问问母后病况。”

  卫子夫拢袖应道,“是,皇上。”

  不一会儿,明达引了萧方进来,向卫子夫行过礼,便坐在太后chuáng前,为王太后听了一回脉,面色沉重,写下一幅药方,道,“按此方,每隔两个时辰服用。”又取出针灸,在王太后面上人中,晴明等xué各扎了一针,便见王太后闷哼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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