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庭找到谢青彦了吗?”
听见那三个字,影卫愈发将头颅压低,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找到了。”
凤九渊:“带走了?”
“刚带走。”影卫低声道,“只是那场面不大好看。”
岂止是不好看。
秦庭虽为一家之主,行事却十分恣意,说好听些是叛逆不羁,说难听些叫不知轻重。换了身黑衣把面一蒙,带着暗阁里的几个暗卫便冲到贼寇的寨子里去了。
“那倒无碍。”凤九渊笑笑,“他们那出戏总该演上几天……”
他缓缓踱步至案边,将谢玹留的信仔细规整地抚平,而后压在砚下。
桌案的中央摆着一张空白的纸,凤九渊缓缓提笔,沾了点墨:“你带着我的信再去一次寨子,让他们尽快由暗转明,出现在李缙的视野里。饵放久了,容易坏。”
“是。”
“对了,也顺便往京城去一封,就说,鱼已上钩。”凤九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星澜既然想入局,那我便退上一步,助他一力。反正他与我的目的一致,都是想李缙死。”
两封信没写多久,第一字的墨迹半干之际,凤九渊已然搁笔。刚刚从榻上起来,身上没什么饰物,他在身上搜刮一遍没找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便索性放弃了:“直接将信送过去吧,他们认得我的字迹,还有……”
影卫一一听着,以为凤九渊后续还有别的交代,可他左等右等,都没能等来下一句话。
他大着胆子,将头微微抬起几寸,余光瞥见凤九渊竟然怔在了案前。
——他还从未见过自家王爷露过这种表情。
空茫、惘然、惊诧。
片刻后,凤九渊回过神来。即便动作依旧缓慢,但影卫就是在凤九渊的手指尖瞥到了一丝颤抖。
他将压在石砚下的那封信缓缓抽出来,目光落在谢玹张牙舞爪的字迹上。
人在哪个年纪,就有他哪个年纪写字的习惯。
譬如凤九渊自己,儿时作为世子在王府中快意长大,听的是经文政要,写的字随先生,工整中带着一丝傲气;少时因家中变故,父亲早早离世,行文时便少了些幼时的灵气与规矩,寥寥草草地抒发自己的苦闷;而现在,若有人看见凤九渊的字,则定然无法透过纸面看出他的半分性情。
因为现在的他心有城府,滴水不漏。
现在的谢玹,才十七岁。
在凤九渊的记忆中,他曾见过谢玹做皇帝时写的诏书。龙飞凤舞,笔锋虽有肉眼可见的压制,但仍能从中看出行草的草,与狂草的狂。
那是三十岁的谢氏皇帝,谢玹。
而如今,尚且十七岁的谢玹,为何会写出他三十岁时的字?
短短四个字,逐渐在他眼前幻化成蔽眼的黑雾。
凤九渊的呼吸,渐渐深了。
第78章 你怎能污蔑我红颜祸水
谢玹鸠占鹊巢似的,坐在府衙那块“正大光明”的匾额之下。
如果没人提起,在一刻钟以前,谢玹差点让李缙的人“就地正法”,此般情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促膝对谈。
像李家这种大家,若没养几个私兵说出去也没人信。州府里的家丁不多,即便真的将私兵塞进去一些,也没人敢在数量上显得太过猖狂。数来数去,不过十数人。
也正是这十数人,在李缙的一个眼神的示意之下,将谢玹等人围堵起来。
而眼下,这些人正断胳膊断腿地倒在地上呻吟,一声接着一声。
凤九渊的影卫可没有留情面这一说,若非谢玹及时劝了两声,砍到这些人身上的,可就不单单是剑鞘了。
李缙被挟在墙角,一把剑横在颈间。李景扬则更为凄惨,进来时四肢伏地,来来回回换了几轮的人,他还是没能站起来。肥硕圆润的身体被两个影卫一脚一边,死死地踩在地上,连呻吟都呻吟不出来。
在来府衙之前,谢玹让檀夏躲在侍卫中,以免因冲突被误伤,眼下见优劣翻转,便拨开人群,站到了谢玹身边。
影卫虽只五人,但在这府衙之间,却仿佛可当数倍之用。
四下寂静,她瞥了眼脸色已然如墨一般的李缙,低声道:“小殿下……”
“嗯?”谢玹浅浅应了一声。
他稳坐在方才李缙坐过的位置上,冬日寒冷,地上摆着一个人脑袋差不多大小的火盆。盆中火焰寥寥,燃烧余下来的灰烬却很多。谢玹边捧着茶杯,边往下看了两眼,好似看到了零碎的纸张被烧剩得到痕迹。
檀夏:“你刚来时……便与九王爷说好了?”
“说好什么?”谢玹将注意力从火盆上抽离,落在远处被封住唇舌的李缙身上,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檀夏又道:“说好先激怒他们,然后再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啊!”
说到兴处,檀夏的声音不免抬高了些许。待察觉到有些视线零零散散地投射过来,她又缩了缩脖子,低声道,“你刚才不是还说……家丁里明显有些看起就像私兵的练家子,可以趁机治一治李景扬的罪么?”
不怪檀夏这般想。
她人不笨,又跟着瑢妃学了许多字看了许多书,眼界比寻常宫女要高得多。她说的这些,其实并无错处。
一刻钟以前,谢玹接连吐出九个字——“灭萧氏,谋大业,登九天”,直接将李缙心口吊着的那鼎警钟哐哐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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