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我走到他身后五米外的地方,停下。
五米是一个微妙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也不会因为接触太近让人感觉到冒犯。
我镇定地藏好了右手衣袖中的匕首,然后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眼泪在睫毛闪耀水光。
“你在做什么呀。”
“我困了,回去陪我睡觉吧。”
男人沉默地站着。
我没有说话,我在等他。
我听到碟子被轻放在灶台上的轻响。
他慢慢转过身,右手藏在背后。
我捂住嘴,又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眼睛困得睁不开。
他的胸膛缓缓起伏,我慢慢地凑过去。
我是无害的,我对你没有威胁。我试图像他传递这样的信息。
寒凉的刀刃贴着我的手臂。
我仰着头胡乱地亲他,假装没听到他过快的心跳。他在黑暗里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钟年比我高小半个头,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笼罩着我的阴影有一天会给我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嗡的一声过后,我们都听到了机器运作的闷响。
那碟肉回到了它原先的地方。
“走,回去吧。”他用右手牵住我的左手,我们往卧室走去。
我轻轻合上房门,我的男朋友蛰伏在黑暗里,他在等我过去。
我的脑海里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在尖叫。
他迟早会因为好奇而咬穿我的喉咙。
但是我还是迈着欢快的步伐过去了。
我伸手掖被角,匕首顺着袖子滑回了我的枕头底下。
我翻了个身,躺在他怀里,他的嘴唇贴着我的后脖颈。
第三章 过去
13.
二零四零年三月十九日,晴。
字条:
在家等我,不要出去。
钟年
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背上有一小块地方发痒,摸了一下够不着。
被子面料扎扎的,盖起来不太舒服。可能过敏了。我把被子用消毒水喷了一遍,拿衣架架起来放到窗前晾晒。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没找到那面镜子。奇怪,昨天明明还在这的。
卫生间,那个不锈钢水盆也不见了。所有能反射光线充当镜子用的东西都不见了。
算了,不找了,晚上让阿年看看吧。
14.
早上。中午。下午。太阳西斜。
每天除了睡就是吃,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在危险丛生的末世里的生活。我似乎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丧尸圈养的人类。
长时间呆在屋里,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压抑。
于是我把冰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只死不瞑目的兔子飘散出臭味,静静地跟我对视。我恶意地一刀插入它眼眶,转了一圈,眼珠被完好无损跳了出来,它们以抛物线的方式进入了垃圾桶。
个头不大,但是肉很紧实,脂肪分布均匀。怪香的。
我盯着它发呆。
我记得钟年很喜欢吃兔肉,以前爱吃熟的,以后说不定更喜欢生的。
第一次见他吃兔肉,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15.
那天我带了三个学生去喜马拉雅山上定点观察棕尾虹雉。
上山前,当地人告诉我们昨天这里有一场小的雪崩,有些路断了。我们谢过他们便上山了。去旧的观察点的路果然已经不通,我们只能另辟他处。
那里的雪没有落在红梅上,因此不必细软如轻絮,全是又干又粉,靴子踏进去再拔出来像陷在流沙里一样。我们走的不快,到达目的地已经花了很长时间。
一头利落短发的女生正在给另一个扎辫子小个子的女学生绑好雪地靴,男学生在铺毛毡。
雪下的有点大,稍远一点就一片灰蒙。
短发女生说她们去附近架摄像机,我说别跑太远,感觉不对劲就回来。依稀记得她叫周媛。成绩优异,是我很看好的一个学生。
“小.....那个...”我揉了揉眉心,实在想不起来名字。
“啊,季教授您叫我?”男学生愣愣地转过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拿着这个。”我示意他接过我手中有点分量的合金伸缩架和一面纯色三角旗,“到外面找个稍微高的地方架好,把旗绑在上面。”
伸缩架有点分量,加上我们穿的衣服又厚又笨重,男生接过去的时候打了个趔趄,不过很快就稳住了身体。
“去吧”我说,“哎。护目镜别忘了。”
“哦哦哦。”男生连忙戴上护目镜,掀开帐篷出去了。
我拍开旅行包上的雪渣,拉开拉链,拿出记录本和另外一些资料,还有几个罐头,几包真空包装袋装食品。
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我翻开记录本,拿出笔凑近火堆,将本子架在腿上。靴子上的残雪化了,变成水迹。
男学生进来拿了东西又出去。那两个女学生还没有回来。我合上笔帽,将记录本放到袋里,起身掀开帘子。
一出门飞雪扑面而来,护目镜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霜。
雪下的更大了,劈天盖地。
我喊上男学生,一起往她们离开的地方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迎面跑来两个黑点。
“季教授!一个人!躺在雪地里!”周媛一边拉着另一个女生,一边疯狂向我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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