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俯身将那玩意儿捡起,在摸到里头东西纹路的那一瞬间,惊诧地跪在了地上,“老奴罪该万死。”
他并没有罪,只是觉得这般不小心便是有罪,他的奴性,可谓根深蒂固。
闻钦盯了他半晌,起身挪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官帽底下压的几缕白发,“摸出来这是什么了吗?”他问。
洪得良颤了颤身子,磕磕绊绊道:“是…是印玺…”
闻钦勾唇笑了笑,“现在,它归你管了。”
“老奴一介阉臣,会玷污此等——”
“你不是说,跟着朕是本分么,守个死物而已,你又怕什么?”
洪得良默然,鬓角不自觉地落下几滴汗。
“此前他们不用印玺便能顺利策反朝中如数官员,事实证明这玩意儿根本没什么威信,如今朕身侧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信了,只有你,”他眸光幽深,接着蛊惑一般讲道:“朕相信你的本分。”
洪得良将他的话听去七八分,本着自己天地可鉴的衷心,半信半疑问出声,“老奴又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呢?”
“很多,”闻钦俯身将他扶起,“司礼监和东厂设立之初,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朕要你担任宫中太监总管,兼任东厂提督。”
洪得良又差将膝盖跪下去,“老奴愚钝,恐怕无法胜任!”
闻钦摆了摆手,“不怕你愚钝,朕只怕你有二心。”
洪得良这次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又给闻钦叩了个头,“陛下明鉴,老奴衷心无二。”
闻钦不厌其烦地再次将他扶起身,“朕知晓。”
洪得良垂着脑袋,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见他重新坐回摆着棋盘的案前才好受许多,听他缓缓道:“跟着朕,你好像从未过过一个好年。”
他不等洪得良回话,又自顾自道:“这几日,你大可拿着你手中的印玺,去教自己过个好年。”
洪得良又觉惶恐,甚至还觉得他有些疯魔,一时并未接话。
“做什么都行,”闻钦又说:“倘若有人问起或者忤逆,你便拿起印玺给他看,就说是朕的旨意。”
洪得良从他“什么都行”这几个字里,嗅到了一股轻蔑。
一种对人命的轻蔑。
纵使他的本性并不习惯遵从于欺善恶小的行径,却也完全没有必要违抗闻钦,这是命令也是恩赐,起码是他过往数十载从未遇到的待遇。
做什么都行,意味着今时此刻,专属于王公贵族执掌生杀的权利,也交由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目光逐渐安定下来,“老奴…遵旨。”
***
午后的王府重新归于宁静,沈宓午睡的惯例在这个冬日进行的尤为顺利。主要是如今,缠着他的那些噩梦少了如许。
他曾听闻濯讲起庐州刺史府时,他手刃尹毓的情景。
大抵是当时情况紧急,没由得他去体会杀人的感觉,便将他推入新一轮的逃亡之中。
所以在他讲起鲜血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用了“难闻”这两个字来形容。
这些将沈宓困在梦魇中不得喘息的扎眼血腥,到他这里,只落得这样一个不堪入流的评价。
无论多少次回想起来,沈宓都会觉得好笑。
舒缓地从迷蒙中清醒过来,他正被闻濯灼热的体温裹着,被他鲜明又强烈的躯体和气息环绕,鸦青的发丝缠绵,不分你我的距离让往日丁点顾虑消融的一干二净。
沈宓被他晦涩不明的瞳孔盯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张了张唇,便见他附身过来。
温热的舌叶探过来窥摸到他唇齿,肆无忌惮地蹭进更深的温潮,细密的攻略,将他整个人翻搅成一滩春水。
沈宓不由自主地埋在他温暖的脖颈之间喘息轻吟,沾着水痕的唇片挨在他分外突兀的喉结之上,仔细接纳着那里局促不安的滑滚。
他从来不会抗拒这些由爱意熏染出来的本性,比起闻濯的谨慎克制,他的心思要露骨坦荡的多。
他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恶劣地引诱闻濯,想要教他彻底成为一个疯子,最好能露出那些深藏了太久的獠牙,用平生最癫狂的本能扑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可惜,他全身上下浑然天成的引诱利器,最终全都败给这个男人对他的小心翼翼。
闻濯伸手携着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接着又将唇压了下来。
他的攻势只会一次比一次更要猛烈,仿佛偏要以此望梅止渴,但事实往往不如他所想的来——
相贴的温热让沈宓其他暴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阵阵寒意,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清瘦的锁骨上,让他止不住地想抬起瘫软无力的四肢。
直到感觉到痛,他才停止挣扎,作为案上鱼肉一般,任由闻濯“宰割”。
“庐州一行,你在陆路上…遇到的所有线人,都是我故意拖延时间…”他很少有这样的坦诚。
闻濯手指按在他腰侧,低声问道:“拖延什么?”
“你那时远离政争,只要错开我们在京畿的筹谋,等宫中事变结束,便再也没有人,会把目光盯在你的身上……”
他头一回开口说这么多的话,事实上比闻濯想的还要顺畅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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