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你说。”
周不渡：“你们可曾听说过，东海的度朔山是怎么来的？”
暮雨：“在我孕育员丘山之前，不曾听闻北海昆仑有长生蟠桃树。我常去东海看望小妹，那里有几座山，我可是门儿清，但至少在我下九泉之前，并不曾见过什么度朔山。”
朝云：“但是，在金乌金蟾入人间作乱之后，王母就有了大桃木和长生药。”
周不渡又问：“如果大桃木是西王母在北海培养出来的，她为什么不把树放在自己的领地，而要放在相隔万里的东海？”
朝云领会了他的意思，道：“大桃木能结出蟠桃，服之长生，如此珍奇的树木，若本就生于北海昆仑，西王母没必要把它移栽到东海，太危险了。”
周不渡：“最后一个问题——后来，东王公在大桃木上重修修炼成神，还开辟了通往九泉的鬼门。西王母的大桃木能通向暮雨的灵山所在地，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答案呼之欲出。
暮雨愤然：“那度朔山就是我的员丘山！定是那厮做了什么手脚，我方才感应不到！”
·
朝云安抚了妹妹，继而说：“可就算西王母弄走了员丘山，但她和东王公都已经死了。你们说真灵玉露是新近才出现的，却又是何人所为？”
周不渡：“我想，炼制真灵玉露的人，必须在西王母得到员丘山之后、昊天大帝下杀手之前，从度朔山的大桃木上采集到足够多的材料，而今方能制作与失败不死药极为相似的‘真灵玉露’。她必须是西王母的亲信，才能知道度朔山的秘密。她未必懂得如何炼制长生药或不死药，但一定知道失败不死药的配方。”
朝云冷静审慎，仍在寻找疑点：“玄女是王母的亲信，但失败不死药是四巫弄出来的，配方只有她们知道，就算她们破坏猰貐复活、开启女娲之肠的法阵都是帝喾授意，帝喾也可能从她们那里得知了不死药及失败不死药的配方，但玄女和西王母自始至终都不曾参与。”
差不多说完了。
周不渡长叹一口气，道：“别忘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朝云：“简狄在玄丘之水沐浴时误吞了玄鸟的卵，而后生下了殷商的祖先契。又如何？”
越千江跟周不渡相视一眼，明了：“在人间的传说中，最早记载此事的是《诗经·商颂》，一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一曰‘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当时，人们只知道，简狄为有娀氏，吞玄鸟之卵，生殷商祖先，并不知道‘帝’是哪一位。及至东周时期，才渐渐有了另外的说法。”
暮雨依旧茫然，但朝云反应过来了：“帝喾！”
周不渡点头：“不错，司马迁在《史记》里记载，‘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说文》则认为，‘娀，帝高辛之妃，契母号也’。帝喾，姬姓，名俊，高辛氏。那么，玄女和帝喾就算是殷商的共祖。玄女可能没参与帝喾重开通天路的行动，但她跟帝喾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帝喾如果想要从西王母手里夺取员丘山，玄女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但玄女有两重身份，必然不可能得到这两方全然的信任，王母不会给她长生药的配方，帝喾也不会给她不死药的配方，她最多只能从帝喾那里得到失败不死药的配方。这些秘密，直到东周，在封神大战之后，西王母、东王公都陨落了，才稍稍显露端倪。”
换做从前，周不渡当然不会仅凭神话传说里的只言片语就胡乱猜测。
但现在不同了，这个世界有神仙，神话是真的，传说也多半确有其事，许多写书的僧人、道士都是实打实的修真之人，甚至可能修炼成了神仙，拥有天人感应，著述具有参考价值。
更何况，还有亲历过上古大战的女神们的亲口陈述。
此外，他还有另外一个猜测。
也许在那场浩劫之中，玄武化身的净乐国太子牺牲了自己，封印了赤泉残余的力量，属于玄蛇的一半魂魄留在玛旁雍错，成为广财龙王，所以，南面的湖成了圣湖，属于玄龟的一半魂魄转生成了……沈玄风？
沈玄风的魂魄残缺，他儿子沈浣川能借用玄武之水的力量，这个猜测有一定的依据。
如果他没记错，后世，在藏地有一则传说，当金色的鱼与蓝色的鱼同时流入拉昂错，鬼湖就会变为圣湖。
金色和蓝色的鱼并不罕见，这则传说里提到的“鱼”更像是比喻，某种会像鱼一般游动的东西，是灵魂吗？比如说，玄龟回到鬼湖与玄蛇融合，沈玄风就能补完残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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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是九天玄女害了我家小妹？”暮雨面有愠色，说得近乎咬牙切齿，一改往常的俏皮可爱。
“目前只是推测。”周不渡不敢妄下定论，“我们没有证据，也不曾接触过玄女本尊。”
但神仙总共就那么几百个，有能力、有动机制作“真灵玉露”的只有九天玄女，即便直接下手毒害精卫的人是紫元君，那药是从她那里求的，她就脱不了干系。
朝云觉得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想到猰貐是服药后慢慢腐化的，自家小妹大概亦是如此，半人半兽、懵懵懂懂，受到漫长苦痛的折磨，最终化为食人的妖兽。
她自来沉静的内心也不由得泛起波澜，喃喃自语：“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偏偏对小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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