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清早就料到会如此,他将手中的卷宗合上,拿在手中,“本相正要进宫,走吧。”
*
天际之上,星幕低垂。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一顶低调奢华的马车驶了进去。
轿中,沈执清闭着眼,单手撑额。
身上的月白色宽袖微微滑落,露出细白的腕子来。
“跪──”
马车四角金铃随风晃动发出的清脆声响,两侧行走的宫人纷纷伏地跪拜。
沈执清睁开眼,伸手将轿帘掀开一角。
远处宫阙深深,笼罩在整片夜色之中,显得威严且庄重。
自从大寒那日之后,这还是雍玦第一次急召他。
可与那日的心境相比,沈执清自觉自己比那日要冷静的多。
马车在凤栖宫之中停下,沈执清迈步走下马车。
夜里的风还是冷的,沈执清拢了拢衣衫,上了台阶,就看见张全躬身上前。
张全:“见过相爷,殿下已经在宫里等候您多时了。”
沈执清嗯了一声,迈步进殿。
殿内灯火通明,雍玦屏退了左右,整个大殿显得空落落的安静至极。
沈执清迈步上前,一个酒杯就砸在地毯上,咕噜咕噜的滚到他脚边。
这要不是他躲得快,雍玦的杯子怕不是要直接砸到他脸上。
但饶是如此,浓郁的酒液依旧溅在衣袍上,使得沈执清微微蹙眉。
雍玦掀帘而出,“沈执清你好大的胆子!”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睛,“君后,这是何意?”
“何意?”雍玦走上前来,“本殿明明警告过丞相,丞相却依旧我行我素私查宴霖之事,丞相是把本殿的话当耳旁风吗?”
第29章 一吻
“君后误会。本相体弱,哪里还有精力费心劳神的搞这些事情。”沈执清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今日,本相不过是陪自己的爱妾出来买东西罢了。”
沈执清冲着雍玦走上前两步,将视线落于他的脸上,“君后耳目众多,想必此等信息是不会搞错的吧。”
殿中的烛火跳跃灼燃,落于沈执清的脸上。
与七年前的直言不讳不同,面前这张清贵出尘的面容上没有激动,没有质问,而是唇畔含笑,面上端的是冷静与沉稳。
沈执清身上穿着的月白色的长袍迤地,衣饰上银色的流光在殿内流转,整个人虽看上去面色苍白,但却如画中仙,矜贵出尘。
雍玦盯着人看了许久,方才抽回视线,“看来本殿还真是送对了人。”
两个人心知肚明,却同样的心照不宣。
沈执清冲着人微微颔首,“臣多谢君后。”
“丞相既然身体不好,最近就少朝往外面跑。”雍玦盯着沈执清,迈步与人靠近,“省的哪天丞相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害的丞相再重蹈大寒那日的覆辙。”
雍玦笑着伸手扯上沈执清的外衫,给人拢了拢,“相爷这身体,怕是承受不了第二次的刑罚加身。”
雍玦近在咫尺,吐出的话很轻,却带着威胁。
沈执清无惧,他手伸出将衣服从雍玦的手中抽出,迎上对方的视线,“一个人在一个地方跌倒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跌倒第二次。”
他将衣服扯了出来,向后退了一步与人拉开距离,“君后放心,臣为了南梁也会惜命的。”
雍玦低头摩挲着刚刚扯着对方衣服的手指,“这样最好。”
沈执清的这条命,活着比死了更好用。
雍玦:“本殿听说,丞相前几天去了流云台验收,没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干净的东西,莫不是指的嵇宴?
沈执清垂下眸子来,“没有。”
“那倒是稀奇了。”雍玦迈步走回上首的位置坐了,“那你说要是这流云台没有什么脏东西,为什么玉林宴那日的大火什么都没烧,偏偏就烧了本殿新建的观景露台?”
“这到底是什么个道理?”
雍玦在怀疑他。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声色渐沉,“若嵇宴真的在那,君后觉得,我现在还有命站在这吗?”
雍玦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观察着沈执清面上的变化。
然而,沈执清面色不变,不像是说的假话。
“也是。”雍玦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当年是你杀了他,他若回来了,第一个恨的一定是你,最想杀的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雍玦的话一字一句的砸进沈执清的心里,字字诛心,让人的心里阵阵发酸,发疼。
沈执清立在原地,手指嵌入血肉当中。
沈执清:“所以,他没回来。”
玉林宴的大火当真是巧合?
雍玦沉思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流云台现如今已经交给了丞相,丞相打算怎么办?”
“等北穆王事毕……”
沈执清声音顿住。
北穆王的事情结束,嵇宴就可以正名,到那时,也算是他给了他一个交代。而他,也该从愧疚之中,走出来了。
沈执清做了决定,“等北穆王事毕,流云台就……封了吧。”
雍玦:“准了。”
“这流云台毕竟是南梁一直以来供奉神灵之地,既然日后要把它关闭,那此番金鳞台的迎神之礼便不可大意。”雍玦坐直了身子,“前往金麟台的日子,钦天监已经测算出来了。这些天,丞相就留在府上写祭天请神所用的祭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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