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周冠儒深觉一阵愧疚。
“但请将军放心,甘州守备军三万,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将离颔首,随即看向一旁的骆敏:“骆大人呢?”
骆敏忙搁下手里茶盏,欠身道:“下官既然来了,便也绝无二心。只是——”
顿了顿,他语中带了几分试探之意:“殿下信中所言,宗亲之乱后留下的家财,任由地方府衙处置,不知是否作数?”
将离微然一笑:“这点骆大人大可宽心,殿下若得脱身,便是未来的万乘之君。君无戏言。”
周冠儒不满道:“我说骆大人,天道人伦之前,你怎么就知道惦记着那二两碎银?”
骆敏被挤兑了也不恼,苦笑着说:“周大人呐,你我皆是父母官,不是不知道朝廷这些年屡屡加征,地方上早已不堪重负。这区区几两碎银,落到民生福祉上,就是天大的事啊。”
将离听着两人谈论,心中了然。
殿下吩咐他送信时曾有交代,这两位地方长官性格迥异,却各有软肋,招安他们须得用不同的法子。
毕竟,“义利兼施,宽严并济,才是为君之道。”
彼时将离仍有顾虑,“起兵逼宫,可是株连满门的大罪,他们当真会肯吗?”
褚尧道:“世道鬼蜮,但终归还是有义士在。两位大人此心也许并不尽善,但孤相信他们和我一样,信天道、重人伦。”
时正晌午,阳光尽情泼洒,乾坤之下似无一处暗地残留。
将离望着帐外耀不可观的白日,胸中笃定:三百年恶紫夺朱,到今天也该有个了结了。
“襄龙卫全部调回京城支援,郊外那点兵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叛、叛军来袭的消息,转眼就传遍了京中。民间原就因那则传说流言不断,这下书生们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聚在仰春台,说、说是要......”传话的小兵牙齿打架,话半天说不利索。
襄龙卫催促道:“他们要干什么,你倒是说啊!”
小兵哭丧着脸:“说要陛下为换骨之事,给,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放肆!”
武烈帝重重砸榻,殿中顿时跪倒一片。
他喉头腥甜翻涌,眼前亦因黄斑兼急怒越发模糊不清。四周混沌五感错乱,武烈帝唯一清楚的一件事,便是他的好儿子亲手把自己推向了内外交困的窘境。
眼下想要绝地反击,只能强行换骨,以作最后一搏了。
“起驾,去诏狱。”
黏稠的鲜血滚过刑架边沿,将坠不坠,渐而拉出一道细细的红丝。
行刑的狱卒鼻尖冒汗,手颤得险些连鞭子都握不住。两州起兵的消息显然也已传进了诏狱,他扭头去看传信的内监,哪还有对方的影子!
“还差,”这时东宫忽然动了动,微微凌乱的额发后露出一双无比镇静的眼,“最后一鞭。”
褚尧声音嘶哑,落在狱卒耳中却不啻无常的足音。
他啪一下扔了鞭子,尽管不想跪,腿脚却不听使唤,口中混乱地辩解着:“我不,这是你自——”
“是孤自找的。”
那双含情眸里蓦地浸了一丝笑意,“你落下这最后一鞭,替孤行完诏狱十二刑,孤便放过你,好不好?”
浑身浴血的东宫此刻看上去就像个夜行妖一般,蛊惑又危险。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重刑犯请求行刑者对自己落鞭更诡异的事么?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狱卒无知无觉地打了个寒噤,身下忽感一阵骚热。
见对方毫无反应,褚尧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不快神情,轻啧一声:“可惜了。”
“万岁爷驾到——”
这一声总算打破了牢房中凝固的气氛。武烈帝气喘如牛,他扬扬手,勒令狱卒给东宫解绑,即刻押往皇陵。
那狱卒却跟着了魔似的,半天不动弹。
武烈帝越发急躁,又催促了两声,狱卒跃身而起,死死拖住他的袖口:“陛下,大军已临城下,咱们不能一点后路不留,啊!”
劝阻声戛然而止,狱卒胸前多了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倒地时还维持着嘴型半张。
武烈帝费劲地拔出剑,眼神阴鸷:“把镣铐给朕解开。”
褚尧生生受过诏狱十二刑,路都走不稳了,仍在小内监的搀扶下走到狱卒身旁。
因为武烈帝力道有限,那狱卒还剩最后一口气。褚尧俯下丨身,玉白指尖轻抚过他伤口,猝尔发力,狱卒本还在痉挛的身体霎时成了一滩烂泥。
“可惜,”褚尧缓缓起身,叹惜道,“要是落下那一鞭,你就能活了。”
武烈帝的神情活像见了鬼,半刻才道:“带走。”
褚尧叫住他:“父皇就不想知道,你引以为心腹的十二影卫,为何会叛变吗?”
武烈帝顿住。
褚尧吃力地向前挪步,道:“你摄取了他们最重要的秘密,藏于听獬楼中,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你驱使,岂不知——”
他有意拖长了腔。
尾音却轻得仿佛一根无甚重量可言的稻草。
“强求来的忠心,就和气运一样,靠不住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穿书 萌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