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怕我跳窗吗?”卫芜僮苍白地笑了笑。
“不,不是的。”太监急忙辩解。
“我不会跳的。”卫芜僮摇了摇头,“沈寐困了我半年之久,我要是想跳,早就跳了。”
直呼当朝皇帝名讳,卫芜僮大抵是第一人。
说起沈寐,今日宫中夜宴,沈寐约莫很忙,无暇来寝殿。这样也好,卫芜僮可以短暂地不必担惊受怕。
又将窗牖推开了些,黄昏之景在卫芜僮眼里放大。
“啾啾。”
卫芜僮听到了鸟鸣声,有些微弱,好像是从不远处的枯树下传来的。
深宫之中,竟还有鸟鸣么?
沈寐不是连卫芜僮殿门前的花草都毁了,只剩下一颗枯树,是怎么引得鸟儿驻足的?
卫芜僮想不明白,他转身跨过几步,就要往门口走去。
“卫公子……”太监开始战战兢兢。
陛下曾有口谕,不让卫芜僮出殿门半步。
当时陛下的语气如何已经无人再能复述,太监只知道,天子一言九鼎,口谕么,自然也是命令。
“今日夜宴,他不会来的,你在寝殿内,就说是我不听劝,非要出去,他不会怪罪于你。”
卫芜僮行至殿门,叮嘱的话音落在身后。
眼前枯叶满地。
上一次踏出殿门已是月余前,卫芜僮竟不知道,树下的枯叶已铺了如此厚的一层。
而枯叶之上,有一只画眉微弱地挣扎着,怎么也飞不起来。
适才的鸟鸣声,就是这只画眉发出来的。
“原来是爪子有伤,难怪你会被困在深宫之中。”卫芜僮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将那画眉温柔地托起。
掌心之中,画眉仍在挣扎。
陌生的热度让它很不安,挣扎之间,爪子的伤愈发严重。
“为何……明知道飞不起来,却还是要试一试呢?”卫芜僮的语气充满惋惜,他用指腹稍稍安抚,好半晌,那只画眉方才安静下来。
卫芜僮不想再进寝殿,索性撕下自己的衣摆一角,给那只画眉的爪子包扎。
包扎的技术不太好,所以卫芜僮尝试了很多遍。
包好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卫芜僮掌心举过头顶,尽力地想让那只画眉停在枯树上。
画眉在他掌心慢慢地挪了挪,不动了,然后笨拙地,一瘸一拐地从他掌心,爬到他的头上。
发丝被画眉未受伤的那只爪子勾住。
画眉亲昵地蹭了蹭卫芜僮。
“你是在感谢我吗?”
画眉“啾啾”叫了两声,又爬回卫芜僮掌心,贴着卫芜僮的掌心蹭了蹭。
卫芜僮维持着姿势没动,嘴角露出一点真切的笑意。
他很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仅仅因为一只画眉。
卫芜僮没忍住,凑过去用面颊贴着那只画眉的羽毛,但他没忘了这里是何处,短暂的舒心过后,他收起了笑意。
“你还是离开吧,深宫之中,不是你久居之所。”
卫芜僮踮了踮脚,试图将画眉放在枯树枝上,可惜失败了。
画眉歪着头,见卫芜僮失落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动了动翅膀,在卫芜僮尝试第二次的时候,画眉飞了起来。
飞的弧度很小,可好歹是飞了。
卫芜僮又笑了。
他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心底无由来地一沉。
下一瞬,有人几步跨过,粗暴地一挥,将那只画眉拍了下来。
“啪嗒”一声。
声音不大。
画眉砸在树干上,星点的血迹。
“它……”卫芜僮脸色一白,眼睁睁看着那只画眉从树干上无力地跌落,重新躺在枯叶上,气息微弱。
它还有气息。
卫芜僮踉跄一步,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捡,有人大手一捞,将卫芜僮拥紧了。
云靴狠狠碾在画眉身上。
脏腑俱碎。
“在看什么?”沈寐的语气不满,钳制着卫芜僮,逼着卫芜僮正视他。
卫芜僮嘴角颤了颤,夜色掩去他白得吓人的面色,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没什么。”
“是吗?”沈寐两指掐着卫芜僮的下巴,捏出了红印,“朕分明听到了你的笑声。”
那般发自内心的笑,沈寐已然许久不曾听过了。
“陛下听错了。”卫芜僮僵着身子,偏过视线。
他嗅到了一股浓厚的气息。
是沈寐身上的酒气。
“陛下今日不是有夜宴吗?怎么有空过来?”
沈寐许是醉了,竟没追根究底,只道:“朕提前结束了夜宴,外邦的女子,朕不喜欢,只有芜僮你……”
沈寐低下头,近在咫尺。
酒气熏得卫芜僮几欲作呕,卫家的小公子养在春水里,素来是不喜饮酒的,更何况,沈寐身上还沾着外邦女子的异香。
听闻夜宴上有外邦女子献舞。
那,靠得多近才会染上异香?
卫芜僮无法细想,他前所未有地逾矩,伸手推开了沈寐。
没想过真能推开,或许是沈寐饮的酒太多。
推开时,卫芜僮和沈寐皆是一愣。
“卫芜僮。”沈寐沉声唤。
卫芜僮身子一抖,受惊地往后退,“陛下,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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