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瑛跪得笔直,先映入眼帘的是嘉和帝蟒袍裙角,接着是半个黄色蟒袍,紧接着,是他父亲那儒雅威严的身形。
他忽然想到幼年时,他才从封闭的宫门出来。
贤妃带他去叩谢圣恩。
他第一眼见到的父亲,高大、伟岸、威严、儒雅,如泰山般,耸立在他面前。
没来由得让他害怕。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自己的父亲。
后来,随着他长大了。
他的父亲依旧是那个威严儒雅的人,但他却再也找不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有些父亲需要孩子跪着看,才看出几分高大。
他们的威严建立在子女的害怕畏惧上,而不是关爱呵护上。
嘉和帝冷冷打量着幼子,呵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实情?”
宣瑛郑重点头道:“是。”
嘉和帝唇畔溢出几丝讥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道:“宣帆呢?你知道,那他是不是也知道?”
宣瑛连忙道:“皇兄不知道,但六哥是知道的。”
他皇兄好不容易得到他父皇的支持,他绝不能将他皇兄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他要完全将他皇兄撇干净,他皇兄只能是个清清白白的储君。
至于老六……
他也没冤枉老六,老六本来就知道这件事。
欺君大罪不能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抗。
嘉和帝震怒,不可思议道:“老六也早就知道了?”
宣瑛代替老六认了:“对,六哥知道的挺早,否则父皇是如何得知的呢?不正是辅国大将军告知父皇的吗?”
嘉和帝愤怒发笑,笑声寒凉低沉,间或夹着颤音,仿佛怒到极致。
他指着宣瑛:“好样的,你们这一个个的,一个罪臣之后来欺君,朕尚且能理解,可你们是朕的儿子,你们竟然也欺君。祁丹椹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般忤逆朕?”
宣瑛直视着嘉和帝,言辞恳切道:“父皇,祁丹椹不是故意犯下这等重罪,他不欺君,他一入京可能就没命了。”
嘉和帝怒吼:“他没命了,关你什么事?你为何要替他隐瞒?”
宣瑛掷地有声:“因为儿臣喜欢他,所以儿臣想让他活着。”
他每一个字,清晰坚定,仿佛在说着世间最纯正的真理。
嘉和帝震怒:“你说什么?”
含心殿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连李想都怕被殃及,因而未曾出声。
帝王很少这般震怒,如黑夜坍塌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若是圣上要将锦王乱棍打死,他们也毫不意外。
宣瑛坚定的一字一句重复:“儿臣喜欢祁丹椹,儿臣想跟他在一起。”
嘉和帝怒道:“他是个男人。”
宣瑛:“儿臣也是个男人。”
嘉和帝愤怒骂道:“逆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们平时怎么荒唐,朕不管,但你现今竟敢跟朕说你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个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
宣瑛据理力争:“父皇,您也知道,他若不那么做,一入京说不定就会被害死。您在意的是他欺君,可魏家在意的是东宫势力。祁丹椹确实干了欺君罔上的罪,但他是有苦衷的,现在他是皇兄的左右手,您若铲除了他,那岂不是正中魏家的下怀,无异于自断左右臂膀。”
他掷地有声道:“父皇,钟台逆案之后,您无可用之人,这些年来劳心伤神,可您与世家斗了三四十年了,您还有多少个三四十年能够重来。现在恐怕只有祁丹椹与您是一条心。”
砰——
嘉和帝气得脸色铁青,一脚踹在宣瑛的胸口。
这可真是他的好儿子,句句都往他心口上扎。
当年钟台逆案后,打击世家主力的太子宣其与太傅苏泰伏诛。
两人多年来扶持的有才之士也尽数被发落。
当年这两人是他最器重之人,他几乎将所有的权力让渡给这两人。
随着两人死亡,党羽被世家拔除。
导致他半生心血功亏一篑。
这时他的身边半个可用之人也无。
而世家来势汹汹,将他与宣其苏泰多年来打压世家的成果一一击垮。
这十多年,他呕心沥血,才扶持出一批自己的人。
现今,祁丹椹是太子的人,太子与他是一体的。
那么意味着祁丹椹也就是他的人。
他若杀祁丹椹,无异于自断一臂。
他的好儿子说得不错!
他想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彻底打压世家,让皇权高度集中。
可现在他老了。
人生不知道是否还有下一个三四十年。
祁丹椹与世家有仇,所以祁丹椹会成为他最完美的利器。
现在普天之下想快速连根将世家拔起的只有他与祁丹椹。
可是,哪个帝王愿意承认自己老了,有心无力了?
这小子是他活了五六十年,唯一一个说他老了的人!
嘉和帝少年时虽体弱,但他参与夺嫡之战,马上功夫极其了得。
这一脚在气头上,绝不轻。
宣瑛被踹得摔倒在地,噗得一口血吐出来。
他脸上尽是冷汗,半晌都没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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