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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_悄然无声【完结】(109)

  “你我都知道,许多事远没有休止。”

  耳边旌旗烈烈,城楼檐下,铁马铮铮俱都夹在了风中,几乎遮掩住了陈瑞的声音。她神思不定,连陈瑞的声音也似一时近一时远。答的便也心神不属:“凡事总要有代价,你我干的虽不是谋朝篡位的勾当,但害人总是会有报应的。”

  陈瑞浑若未闻,突地,深棕浅棕的大片乌兀落在城楼上,原来是一群麻雀。其中一只浑身漆黑,只在尾巴尖儿处隐隐还可见原有的棕色。

  陈瑞不由得含笑,却被盔帽的影掩去了。

  他料定,这只麻雀顽劣,不知在何处滚了墨。

  可是,麻雀蹭了黑可以等到年春天,退去毛变回原色。

  人呢?

  遗臭万年吗?

  那乌黑的麻雀歪歪斜斜在箭垛上跳了半天,便又随着雀群飞走。天际,日在西面半落,橘红的颜色烙了半个天空。

  陈瑞搁在箭垛上的那只手缓缓握紧,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谋朝篡位吗……成与不成,都得仰仗夫人。要知道……”过了片刻,他扬手将盔帽摘去,捧在手中,不经心地转头看向香墨。

  她对他嫣然一笑,他亦淡笑以对:“人间香火十万,不及君王枕畔一言。”

  香墨呆了片刻,才霍然惊觉,扬手几欲上前挥出,但到最后还是生生止住。她用手指着陈瑞,额上青筋迸起连声音都抖了,脱口骂道:“陈瑞,你这王八蛋!”

  说罢,拂袖而去。

  巡城的侍卫自中门前经过,抬头望去,城楼上,只看见两个身影,相悖而行,渐行渐远。

  香墨讨厌睡觉时有光,可是钦勤殿每个夜里,床前的几盏烛火必定是要彻夜长明的。而今夜也不知灯油里是不是掉进了水点子,不住的爆起灯花。

  香墨原本就睡得浅,越发无法入眠,睡前刚洗好的发仍未干,潮湿的一缕缕铺在身下。灯花忽明忽灭的灯光,透过了芙蓉绢的帐子,封荣似也睡不着。

  猛地,一翻身紧紧的俯在她的颈项旁,深深的吸着。

  其实她的身上没有什么,除了睡前抽的水烟——那是一种掺了蜜却不香甜的味道。

  香墨耳畔是他一声重似一声的呼吸,呼吸攀过的地方,留下奇异的,细密的热。

  封荣的指无声地拨开她细碎的湿发,略带着犹疑轻轻在她面颊上拂过。

  他问:“想什么呢?”

  她心里空落落的,随口回答:“没什么。”

  封荣似知她口不对心,轻笑了说:“你说……那人要真是哥哥,你……会不会害怕?”

  若在平时,香墨会耐心敷衍他。可今日,眼望着那绣着绢帐上湛青的织锦芙蓉,心里涌起层层的慌乱,再无力再敷衍。默然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害怕的话,你就不害怕?”

  封荣僵了一下,手从她的面颊上离开,竭力又埋进了香墨的颈间,满满吸足了一口气,然后呼吸又静静的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的气息变得凉薄,身下垫着潮湿的未干的发,她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我倒是忘记了,你是绝对不会害怕的。”

  封荣不语,半晌,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害怕?”

  “因为,你的心……。”

  香墨以为自己会说出来,但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含糊不清的半句话。

  封荣笑了几声,撑起身看着香墨抖动不止的睫,

  手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发丝缕缕穿越指缝流泻。封荣日常总是孩童似顽劣的神情,惟这一刹那,桃花般秀丽的眼,宛如刀锋;如剑的眉峰沉重紧促,竟异常冷峻的模样。

  他问道:“我的心怎么了?”

  烛火猛然窜升,爆出毕剥声响。香墨一张眼便可看到,可她偏紧闭双目,身上的被子都被封荣带到了一侧,赤裸的身子在空气中顿时起了战栗,竟显出了意外的娇弱。“没怎么……”

  再度睁开眼,封荣用臂弯托起一点香墨的头,端详着她的面容,仍旧只是笑,孩子样的天真不解世事:“你只说半句话,叫我如何懂?”

  香墨紧紧攥着他的衣衫,几乎不敢正视他的眼。此刻的封荣孩子一样天真而执着地依恋着自己,让她几乎忘却他终究长大。

  香墨哆嗦着,明明只是几句话,却说的胸口喘气,剧烈起伏:“这枚棋子,也许有朝一日会反扑。但是,今日却可抓在手中,今后你就不必以一博二!这是博弈之道,你知道的……”

  灯花仍旧爆裂,明暗不定散落的无数光晕,让封荣一时宛如入梦,梦里荒诞,梦外呢……梦外……

  香墨,她似乎越来越瘦,好像子溪一般,他的母后也一种熬干了瘦,宫廷里的女人,似乎很难胖起来。

  “小时候我不喜欢哥哥,父亲虽不喜欢他,可也不喜欢我。因为他是长子,事事都要以他为先,就连那块玉佩也是给了他。为了这,母亲的眼都红了。还骂我,不肯争气。其实……她骂的对,我事事都争不过他。”

  香墨渐渐变了神色,满面迷惘。

  “可……我毕竟有你

  封荣说时扬了眼稍,一点点嘲讽,一点点无谓,交织在一起,应该是动人肺腑的一番话,就变了味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香墨僵硬了一下,只是在封荣眼中,僵硬也僵硬得恰倒好处。封荣声音,又染上了笑意:“天太晚了,睡吧。”

  她忽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跌到他的身上。依旧锲而不舍地,竭力靠近她的颈项,反复的深吸。

  窗外,夜深了,四下里寂静无声。极远处传来“太平更”,三长一短,已经是寅末时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谢谢各位v了看管支持和理解,我很感动,真的。

  改文等于重写,累死我了,呜呜呜……

  转

  血相溶者即为亲。滴血认亲俗称滴骨亲,《南史》里的萧综盗掘东昏候的的尸骨,又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用自己的血液滴在尸骨上,血融化不见,遂识得血亲。他们自然不能挖掘陈宪帝的尸骨,这是逆天的大罪。最后,太医院的多方考证,决定在一碗盐水中,混合封荣和封旭的血。

  这样的事被安排在了奉先殿进行。

  奉先殿为同殿异室的规制,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供列圣列后神牌,窗外明明是柳绿莺啼,却掩不住这满室灰败味道。。滴血认亲总要先祭拜,于是鼎中香表一时堆积如山,烈焰焚焚,充斥着一股香烟,熏得两列垂手而立的众臣,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隔着香火缭绕,封旭仍是只能跪在神牌下。

  这样的日子杜江倒称病未到,只有几名老臣在场。太医的院判,已是近花甲的年纪,是李氏的宗亲,一向深得李太后的信任。他颤巍巍的拿起一碟子盐洒进水里,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针挑破封旭指尖时,封旭眼眸如海深,不见喜怒,沉沉一片蓝,透不出来半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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