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啊。”
沈溪道,“唐兄觉得,价值几何?”
唐寅从来没当过官,没见识过当官送礼能有多大手笔,但他好歹跟着徐经见过大场面,当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少说……几十两银子。”
沈溪摇摇头:“何止几十两,价值一二百贯钱也说不定,这布政使司的章藩台,赔礼道歉诚意十足啊。”
布政使司送来的礼物,从外表看都是些不值钱之物,合起来价值不过一二十两,但这一串珍珠就价值十倍以上,沈溪将木匣合上,道:“待明日章藩台前来,只管退还便是。”
“嗯!?”唐寅一听不乐意了。
刚才还说这是对我的赔偿,现在这些东西本该属于我,凭什么代我处置说退还给章元应?但他又一想,章元应赔礼,并非看在他唐寅的面子上,章元应是怕沈溪把布政使司纵容属吏殴打督抚的事上奏朝廷,想通过送厚礼来息事宁人。
沈溪笑着问道:“伯虎兄不会是想将这串东海珍珠纳为己有,变相受贿吧?”
沈溪把问题上升到“受贿”的程度,唐寅这会儿就算有所觊觎,也只能恭敬行礼:“不敢。”
“那就是了,该退还是要退,至于别的礼物,收也就收了,伯虎兄喜欢什么,随便挑几件回去,当作是在下对伯虎兄的补偿。”沈溪慷他人之慨道。
唐寅心里很窝火,你把最值钱的珍珠扣下来,剩下那点儿破玩意儿,还让我“挑几件”,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吧?这些药材、绢布、土特产我拿回去做什么,又不能吃喝,难道我转头拿出去卖了?我卖给谁去?
唐寅阴沉着脸:“谢过沈中丞好意,在下只需多几杯好酒,这赔礼……还是留给沈中丞消受吧。”
沈溪笑了起来,这幕僚可真好打发,只要好酒供应上,就算给他吃糠咽菜也没问题。
就是话多了一些,脾气稍大了一点儿!
二人一同进内堂继续饮酒作画,等唐寅喝得酩酊大醉,沈溪让马九扶唐寅回客栈那边休息,他可不想让唐大才子在驿馆里发酒疯,唐突他身边的女眷。
等人走了,沈溪把桌上唐寅刚完成的画作小心翼翼收拾好,这可都是一手的真迹,将来或许可作为传家宝。
“整理好,回头找人装裱起来收藏。”
沈溪先对朱山吩咐一句,才笑道,“唐伯虎啊唐伯虎,你以为从我这里赚了酒喝,却不知你的一幅画,就足以价值几百坛几千坛美酒!拉你在身边当幕僚,可是怎么都不会蚀本的买卖啊!”
第八三三章 拒不合作
翌日上午,广东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章元应亲自到驿馆拜访沈溪。
由于左布政使周孟中在任上逝世,章元应如今本该为广东一省最高行政长官,但随着沈溪驾临广州城,布政使司衙门的定位很尴尬。
论权限,沈溪这个三省督抚自然比章元应大,但沈溪更类似于监督、提调性质,而章元应却具体管辖地方政务、税赋及民生,官品还比沈溪大,真要斗上一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章元应年届六旬,两鬓花白,脸型略长,额头爬满了皱纹,略显老迈……这年头,没有谁年纪轻轻便混到右布政使这样的高位,沈溪在章元应眼中就是个“毛头小子”,毛没长齐,就想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章元应虽然亲自登门拜访,但神态和言语间仍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沈督抚自梧州驻地而来,希望能在广州城多逗留几日,好好领略这岭南第一大港的风土人情。自陛下登基以来,皇恩浩荡,广东各地风调雨顺,民风淳朴,百姓富足,礼乐教化为历朝所不及……”
章元应跟沈溪说的不涉及地方政务,也不涉及沈溪即将要进行的剿匪差事,而是说了一堆恭维“圣天子在朝”的话,其实是把沈溪当作弘治皇帝派往东南沿海视察的钦差,希望沈溪把他说的话“如实”奏禀上去。
沈溪听完一堆废话,笑了笑道:“章藩台所言本官不敢苟同。为何本官从梧州府沿水路而下,所见所闻,与章藩台言及截然不同?”
章元应一怔:“哦?沈督抚说说,有何不同?”
沈溪正色道:“本官沿西江东下广州府,一路听闻河盗盛行,所见百姓困苦,地方官府不想办法解决,只想设卡捞钱,导致民生凋敝……君不闻‘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稻谷’乎?”
说着,沈溪站起身来,负手仰头看着正堂上匾额所书“恭廉敬让”四字,好像在说,这广东地方的官员,根本配不上这横幅。
章元应冷声道:“沈督抚刚到广东,地方之事多为道听途说,那些刁民之言不足采信。如今朝中吏治清明,地方官员廉洁奉公,世人称颂为盛世,不想在沈督抚眼中却是乱国之象,不知沈督抚有何用心?!”
章元应老奸巨猾,就算沈溪说的是实情,他也不正面反驳,反而说沈溪“道听途说”,这样就算沈溪上奏朝廷,陈述他在地方所闻,章元应也会拿同样理由抗辩。甚至章元应还可以给沈溪安上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说沈溪污蔑弘治朝太平盛世,就算朱佑樘是兼听则明的皇帝,也不允许手下大臣随便污蔑朝政。
更会有一堆文臣为了迎合皇帝,给沈溪罗织罪名,让沈溪罢官丢职。
沈溪道:“本官可从未说这是乱国之象,只是觉得某些地方官员尸位素餐,明明广东发展条件得天独厚,为官一任却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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