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大笑:“好啊!朕就知道爱卿不会骗朕!”
接着下令,让元义方麻溜走人,否则后果自负。
至于吐突承璀,李纯也发话了:“此人就是个家奴,以前朕觉得他当牛做马挺不容易,所以才给他点私恩。他若敢违法,朕去之轻如一毛尔!”此话一出,吐突承璀收起了尾巴变乖了,只可惜,李纯已经对他下了狠手,让他外任淮南监军。
元和的诗人,很大程度促进了元和的中兴。
元稹和白居易,一个身在江州,一个身在江陵。被贬活该,不老老实实呆在朝廷,放着高官厚禄不去享受,偏偏喜欢上谏。总会有人以过来人的口气劝二三十的年轻人,看开点,只要动合时宜,前途总会有的。我们这帮不懂事的年轻人,坚信世界总归要美好,我们讨厌虚伪,仇恨罪恶,却永远不会在现实中找到活生生的例子。
一旦有了元稹和白居易这样被打击得惨不忍睹的青年站出来,我们自己还得劝他,朋友,别这样,对自己好点。
当每个人都对自己好点的时候,就是妥协的时候,向黑暗妥协,向无耻妥协。妥协的结果,从来都是下一轮的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妻离子散,成批成批的人死于战火和混乱,留给子孙后代的有什么?
习惯了“别这样”,那个时候,依旧会有人厚着脸皮,指着满是污水的河流,笑着说:“呶,孩子,你看,还有水,不是没有哦!”我始终相信,一定会有一股清新的力量,明知冲进污水之中,涤荡潮流,会被潮流裹挟着卷入肮脏的大海,却虽死无憾。
他们永远不懂得尊重饱食终日高高在上的权贵,哪怕因此被撞得头破血流。
“傻!”
白居易望着江陵的方向,对元稹说道。
刚被贬的时候,白居易自己倒挺想得开,活得自在,倒是吓得元稹不轻。有《闻乐天授江州司马》为证,诗云: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贬谪两年来,白居易随遇而安,他只是替元稹感到委屈,却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凄凉的地方。直到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的秋天的某个晚上,他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命运流下了眼泪。
“诗魔”白居易,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悲伤”这一回事,伤心都是触动的,真的,白居易就是这样被触动的,他原本不认为自己是个悲哀的人。也因此,那首一首旷古绝今的感慨悲歌《琵琶行》,从此流传开来:
元和十年,余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于穆、曹二善才。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遂命酒,使快弹数曲。曲罢悯然,自叙少小时欢乐事,今漂沦憔悴,转徙于江湖间。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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