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柳如是在旁边听了，也是直皱眉头，说道，“果然是极其为难之事。紫禁城中，戒备森严，又不知道那龙泉剑，究竟藏在何处，盗剑之事，谈何容易？至于前往山西，寻曹振彦前来归顺，更是希望渺茫。两军交战，风云变幻。姑且不论，单说那曹振彦，他父亲和努尔哈赤，是八拜之交的兄弟；他的儿子，又蒙皇太极收为义子，和满清皇室，关系如此亲密，岂能轻易与我们合作，掉头对付满清？”
“是啊！”钱谦益也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先前才说，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万般无奈之下，出此计策，也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的意思。”
“河东君与夫子，何须如此苦恼、丧气？”顾炎武听了他二人的话，当即站出来，大声说道，“请二位放心，此事虽然难为，但也不是全无一点办法。盗剑之事，就包在顾某身上。顾某虽是一介书生，但也粗通剑术，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年轻之时，游历大江南北，闯荡江湖，也曾结交了不少三山五岳的奇人，就请他们出面，来帮助做这件事情。这些武林异人，身手敏捷，来去如飞，惯能飞檐走壁，相信有他们相助，十有，这件事情，不会落空。就算真的不成，也必然会有个结果，闹得满人皇帝鸡犬不宁，不得安枕。”
“顾兄既然志向已定，去联络江湖上的朋友，盗取龙泉剑；黄兄又奉命要去福建，联系郑芝龙将军起兵之事，看来——”王夫之这时候在旁边说话了，道，“剩下往山西寻找曹振彦，和那把七星剑来归顺之事，只能落在我肩膀上了。”
“此去凶险，万万勉强不得——”钱谦益和柳如是，齐来劝他道，“王先生不如跟随我等，在军中做些联络奔走、穿针引线之事，或者在后方——”
“二位不必多说——”王夫之打断了他们，毅然决然地道，“我主意已定。这件事情，关系重大，非去做不可。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我已经想好了，前线虽然凶险，劝曹振彦来降，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做成这件事情，还是大有可能。”
他停了停，见众人都在注视他，便接着说道：“我准备先去曹振彦在关外的老家范家屯走一趟。听说，他的夫人袁依依，本是袁督师之女。这件事情，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帮助，或许大有希望，也不一定。另外，他还有两个儿子，据说也都在家乡，跟随袁夫人身边。实在不行，说不得，我也只好用点非常手段。总之，不管如何，此去一定要曹振彦来归顺，或者要他交出七星剑，二者必居其一。不完成此任务，我决不回来见大家！”
其信誓旦旦，掷地有声，言语之豪壮，意志之坚毅，在场诸人，听了无不动容。
“我原本以为，只有像父亲那样，赳赳武夫，彪形大汉，独霸一方，率领无数豪杰之士，驰骋天下，才算做英雄好汉，真没想到——”在旁边的郑森，听着众人的谈话，眼见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诸人，一个个大义凛然，奋不顾身。虽然不过一介书生，然而，却表现出无所畏惧的勇气。再难的事情，再艰巨的任务，刀山火海，也敢慨然允诺，力挽狂澜。显然，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丈夫气概，高风亮节，比较起父亲来，毫不逊色。
还有师母柳如是，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然而，胸襟豁达，气度豪迈，在这些英雄豪杰中间，灿然生辉，也令郑森佩服不已。
他不由在心中感慨道：“原来中华大地，果真卧虎藏龙。连几个读书人，也都如此英雄了得。师母歌姬出身，却也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国家栋梁之材，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有如此人才，何愁国家灭亡？又怎么会任人侮辱、宰割？”
他的心目中，从此又多出来几个偶像人物。不再只有父亲郑芝龙。这次南京之行，虽然时光短暂，算起来，却是大大值得：不但从钱老夫子那里，学会了许多有用的知识，更重要的，是从钱夫子、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这些读书人身上，学习到了民族气节，丈夫气概，懂得了人生的真谛，生命的意义之所在。还有柳如是，这位歌姬出身的师母，言传身教，更让他真正懂得了，女人，原来也可以和男人一样伟大，一样可歌可泣，一样能够去建功立业，为民族、国家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
第14章
武昌城刘宗敏殉难九宫山李闯王脱险
武昌城头，激战正酣。
交战的双方，一方是李自成和刘宗敏率领的大顺军，他们放弃西安，从蓝田下陕南，由商州龙驹寨走武关，转战商洛山区，冲出重重包围，好容易到达这里；而另外一方，则是豫亲王多铎率领的孔有德、耿仲明一路清军，马不停蹄，从潼关追逐到这里。
千里跋涉，双方都筋疲力尽。因此，这一战，尽管都出了全力，一个猛攻，一个死守，却始终不能将对方一口吃掉。反而成了对峙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双方还在僵着。
“他奶奶的——”大顺军中，早站出来一条大汉，面目黝黑，浑身上下，肌肉块块凸起，铁塔一样相似。
此人正是号称“大顺第一猛将”的刘宗敏。他性子最是急躁，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有如这一仗，这么窝火。眼看敌人越来越多，自己这边，却不断有兄弟倒下去。他的眼睛，早红得如同要喷出血来一样，将手中的鬼头大刀，向空中一挥，大吼道：“弟兄们，跟我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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