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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家族_林猹【第一部完结】(237)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孙氏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淑妃选来做她儿子的保母,而淑妃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关于淑妃和自己的丈夫曹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她是知道的。孙氏是一个宽容而大度的女人,她很快将这些忘记在脑后。女人重要的是恪守自己的本分。她从小受的都是这样的教育,白山黑水之间的苍茫大地,给了她无比宽广的胸怀。她也深知淑妃作为一个汉军之女,在宫中要承受怎样的煎熬和压力。同为女人,她同情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姑娘。虽然她贵为皇妃,可是,在她眼中,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小妹妹。更重要的,作为曹玺的妻子,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替丈夫照顾好她。

  淑妃也渐渐被孙氏的真诚所打动,意识到曹玺能够娶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是他的福分。虽然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看来,这就是命运,每个人都不能逃脱自己宿命的轨迹。

  意识到这一点,她也开始喜欢上了孙氏,心甘情愿将她看作自己的姐姐。在八个女人中,孙氏是年龄最大的,也渐渐取得了领袖地位。在她的努力和协调下,一群女人齐心协力,她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好好照顾小玄烨,让他健康成长,顺利长大成人!

  时光恍如流水,不知不觉,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天来到了。

  秋天,是京师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

  秋风萧瑟,气候转冷。落叶飘零而下,令人伤感。然而在京郊,片片的红叶,经霜一打,反而鲜艳如血,红得如火燃烧。山上山下,长城内外,群山红遍。令人精神不觉为之一振。

  红叶给京师的秋天点缀了绚丽多彩的颜色,也吸引了无数的文人骚客,达官贵人,来到这里赏玩。得意之人,从中看出华丽锦绣,前程如织,欢声笑语;失意之人,则品味出生命无常,人生苦短,一声喟叹,黯然销魂而已!

  这天,在无数摩肩接踵的游客中,正有一位失意者,徘徊在山道上,流连于红叶丛中。不知道为什么,红叶如火如荼,鲜花浓烈绚丽,他却从中嗅到了强烈的腐朽和死亡气息。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被这种念头吓了一跳,暗暗对自己说道,“奇怪!我尚年轻,不应该有这种想法才对?为什么?”

  看他的样子,不过二十来岁。身材修长,面色白皙,一缕须髯,更增风流。衣着也是不凡,腰中悬挂一把长刀,英武与潇洒兼而有之,似是大家子弟。如此人物,怎么会有这等想法?

  原来,忙中偷闲,在这里一个人观赏红叶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在顺治面前做了一品带刀侍卫的曹玺。自从年初回到京师,奉母命和孙氏成婚,又被顺治封了带刀侍卫,他便一直在京中滞留。忙于公务,竟然没有一毫一刻的时间,来游山玩水,聊遣情怀。

  而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繁琐,平淡,对曹玺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他已经习惯了行走江湖、山野,像一阵风一样,自由来去,无牵无挂。突然之间,就像飞翔的金丝鸟被关进了笼子,驰骋的千里驹给勒上了缰绳。

  他是出于对小仪的怀念,和心中存有的一线隐约希望,才重新回到宫中,接受了顺治皇帝邀请的。如果还可以像当年一样,毫不犹豫地带着小仪离开,或许他会不顾一切。可是,当他看见小仪,看见她幽怨的目光,和挺起的肚子,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全部的青春和梦想,已经不复存在。她从此将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出现,孩子将成为她的一切。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剥夺了他对她的爱。

  就这么浑浑噩噩,在宫中做着自己的本职事情。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境正在迅速地衰老。直到今天,他跑来山中看这红叶,体验秋天远足的感觉,他才觉出来,自己已经老了。

  不是年龄,也不是身体,而是心境。在那样一个封闭的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没有谁可以永葆青春。虽然只有半年多,可是,他确实已经老了。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那笑声洪亮若钟,极富感染力,听在耳中,那么熟悉。曹玺心神一震,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他连忙抬头,循着笑声望过去。

  只见正有三个人,从山道上并肩走下来。三人都是四五十岁年纪,长袍宽带,风流儒雅,不失豪迈之色。

  “亭林兄——”发出笑声的,正是走在最前面一人。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步伐也透着矫健。一边大笑,一边对身旁一人说道:“你谬赞小弟,说什么‘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小弟实在不敢当。不过是国事糜烂,恨自己百无一用,不能力挽狂澜,只好著书立说,聊以自慰而已。”

  “贤弟过于谦虚了——”不等旁边被称为亭林兄的中年男子说话,身后,一个年纪最长的男子,操一口闽浙话,抢先说道,“我虽然没有读过贤弟的著作,可是,我听得士林中人称赞,说道贤弟‘其学无所不窥,于六经皆有发明’,实在令人钦佩!我还听说,当地政府官员,读了你的文章,吓得睡不安稳,已经上报朝廷,要把你的书列为‘禁书’呢!”

  “哈哈……”前面的男子,又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中,三人越来越近。曹玺仔细地打量着其中二人。忽然,他走上前去,拦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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