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寂一片。
尚未到初更，但已是万籁俱寂。
一轮圆圆的明月升起来，那么大，那么亮，清辉一片，洒向人间。
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茅屋内，佘义躺在窗前，无奈地望着外面。
“不知道袁大人，现在已经怎样了？”
他多么想到刑场上去，将袁大人救回来。
最起码，也要给他痛痛快快的一剑。不让他受那凌迟之罪。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身上的穴道，是端木蛟亲自点的。就是在平时，佘义也不可能自行冲开穴道。何况他现在，重伤未愈？
他们父女，倒是去了刑场。可是，已经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现在，他的心中，除了袁大人，又多了一份牵挂，就是阿秀姑娘。
这几天来，她的大辫子，就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但愿她父亲那牛脾气，不要在刑场上发作——”他一想到端木蛟就皱眉头。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换了自己，非拼命不可。又有什么理由，埋怨别人？
心里七上八下的，偏偏又一动不能动，这个滋味，真不好受。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不用说，是端木蛟和阿秀回来了。
“他奶奶的，气死老子了！”端木蛟一推门进来，就大声道，“眼睁睁看袁大人被他们剐了，俺却动不了手——”
“爹！”阿秀喊了他一声，冲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面向墙壁躺着的佘义，端木蛟将眼一瞪，大咧咧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喂，小子，我知道你没有睡着，起来吧——”他上前对着佘义身上一拍，佘义身子一震，穴道解开了。
“袁……袁大人……”他一骨碌坐起来，盯着二人问道，“他……死了么？”
“死了！”端木蛟重重地在炕边上坐下来，道，“不过，真是个硬骨头，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爹，人家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打过多少硬仗，剐上几刀算什么？”阿秀瞥了他一眼，说道，“就这，你还骂人家迂腐，说什么——”
“他就是迂腐！”端木蛟还在嘴硬，道，“这样的人才，不留着有用之身——”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佘义忽然吼了一声，粗暴地打断了他们，问道，“袁大人的尸骨，你们可曾运回来？”
“刑场上有许多官兵把守，根本下不了手。”阿秀说道，“我们回来，就是要和你商量个办法，怎么样去将袁大人的尸骨偷回来？”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佘义恨恨地在大腿上擂了一拳，叹道，“只可惜，我的那把剑已经还给了曹振彦。否则，只管冲上去，将他们杀个精光就是。”
“现在剑都没有了，还说这个，有屁用处？”端木蛟瞪着他道，“再说了，官兵有上千人之多，你一个人杀得完么？还不是白白去送死？”
“千把个官兵，算得了什么？”佘义被他点了穴道，没有能够到刑场去，最后给袁大人送行，憋着一肚子火，当下，冷笑道，“满人十万大军，我也照样杀进杀出，哼！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将袁大人的尸骨抢回来！”
说罢，他跳下地来，竟当真出门而去。
在他身后，阿秀急得直跺脚。大声喊他，他也不回头。
到了西四刑场附近，街道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
还没有接近刑场，已经可见大队的官兵，在来回巡逻。
端木蛟和阿秀说得没有错，这儿果然戒备森严，不容易得手。
好个佘义，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不肯回去。将身子隐在房屋的阴影里，如同一只狸猫，无声无息，已经接近了刑场。
月光更加皎洁，照得大地如白昼一般。
刑场上，可以看到，袁崇焕被凌迟的尸骨，还绑在柱子上。
身上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倒是头颅，还完好地悬在上面。
“主公——”佘义在暗处见了，心中大叫一声，几乎没有昏死过去。
然而，铜柱下面，持刀巡逻的官兵，便有二三十人，根本不好下手。
他趴在路边的水沟中，急得满头冒汗。
“上天，上天，你睁睁眼——”他在心中，祈祷道，“袁大人这般冤枉，死了也就算了，难道你连他的尸骨，也不肯放过？快来点乌云吧，将这该死的月亮，遮起来一会儿，我也好下手！”
他的话，或许只是一时情急，乱说出来的。
然而，天真的就昏下来了。一片乌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正好遮住了月亮。
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巡逻的官兵，都睁不开眼睛来。
趁此时机，佘义吸一口气，双脚用力一点，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到铜柱之前。
三下两下，他已经上到柱顶。
将袁崇焕的首级，向下一摘。
“叮铃铃——”霎时，铃声大作，响彻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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