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岂能置之不理
我们军大部队过江后，大都在山林里露宿，开始过着夜行昼宿的日子。114师部队就是在风雪中吃了第一顿饭。雪花像白糖撒进碗里，这顿饭吃得里外透心凉。几架飞机贴着山梁，掠过树梢飞来旋去，机翼下的风摇得树干打晃。战士们身上盖着蒿草或树枝，注视着敌机从头上掠过，或坐在山上往下看飞机。这与入朝前的想象大相径庭啊！有的人情绪不高了，有的对敌机有点胆怯。申请入朝时，战士们有许多幼稚的想法，美帝纸老虎在他们头脑里打下了很深的烙印，可现在见到的敌机比国内战争凶得多，炸毁房屋，打死人畜，而且一天到晚不让人安宁，有人就气愤地说：“他娘的，纸老虎也咬人！”
我们那时既没有飞机、又没有高射炮，对付敌人除了防空，没有多少办法。任凭敌人在头上飞，又不敢打它，怕暴露我们的目标。后来的经验证明这样做是无知的，因为那时我们对怎么对付飞机还缺乏经验。后来，我们利用机枪，甚至步枪向低空飞行的敌机射击！揍下几架以后，敌人也害怕了！对强大的敌人只有敢于同他斗，这样才能变被动为主动。那时战士们的心里窝够了火，忘了手中的轻武器也是可以打低空和俯冲飞机的，大伙儿一心盼望着祖国的飞机，闲谈时议论最多的是，我们的飞机什么时候才能参战？一听到从后边传来飞机的马达声，就有人钻出掩体高喊：“我们的飞机！”有人就讲怪话了：“炸弹皮是我们的。”果然飞机一到，不是扫射就是扔炸弹。夜晚汽车行驶是不准开灯的，山地公路又窄又险，最易翻车。我随军部一起过江，一夜走了60里，到我兵站休息了一下，就继续前进了。我们军司令部一辆中卡车入朝第二个晚上就翻了车，科长们几乎全都负了伤，作战科长王乾元负重伤后牺牲，给我们司令部机关工作造成很大损失。敌机的猖狂，给我们在生活上、作战指挥上造成难以想象的困难。
这时我们注意了一条，就是做好调查研究，摸准敌人的脾气，对敌机的活动规律和投弹扫射的规律都作了一些观察和研究，制定了一些措施，宿营地部队要分散点，既要散得开，又要联得上，收得拢，一定要伪装好。所有部队都要有反空降的准备。
那时部队是不能住房子的，的确也住不得。敌机一来，那些路旁道边的村庄就成了一片火海，然后就成了废墟。所以我们部队一入朝就过着“铺着地盖着天，枕着石头蹬着山”的露营生活。冷天露营是艰苦的，但这对我们善于吃大苦耐大劳的同志来说并不在话下。几个要强的女同志，得到了同男同志一样的权利入朝参战了。头一天走了90里，第二天又走了120里，接连几天急行军，她们感到的确有点吃不消，但她们不愿掉队；尤其不愿说女不如男，硬是咬牙坚持着，可疲劳是不饶人的。一天宿营后，她们和衣睡在山坡上，像死去了一样，什么风啊，寒啊都不知道了。黎明后下起雪来了，雪越下越大，竟把她们埋了起来。她们在积雪覆盖下仍然发出香甜的鼾声。当她们被冻醒后，发觉自己睡在银色的世界里，反而有趣极了，高兴得打起雪仗来，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野里荡漾。一阵飞机轰鸣声，使姑娘们才想到这是战场。
作为全军前卫的113师过江以后，江潮师长发现部队装备沉重，不利于快速前进，便同于敬山政委、刘海清副师长研究，命令部队第二次轻装，加快了行军速度。第二天黄昏，他们在向江界行军的路上，我们派去骑兵通讯员，向江湖传达了军长的命令，让他们有火车坐火车，有汽车坐汽车，火速向熙川进军。
338团所乘的列车只开到别河里，因车站被炸不能乘车前进了。他们行军到一个山沟里宿营，发现对面的山沟里有汽车，团首长派人查明确是汽车团的车辆，就出示“志司”的命令，请求出车运兵，带领这部分车辆的团政治处主任见了志司的命令，二话没说就把装在车上的高粱米卸了下来。由团参谋长胡光率领三营乘车先走一步，随后军后勤部组织汽车，运送338团其余人员向前赶。
337团3连原来是该团的前卫。徒步行军还没到江界，从后边突然开来四台车，让他们轻装，只带武器和干粮，乘车前进。但是又没告诉他们上哪，只是叫他往前赶。他们乘车刚走了几分钟，敌机就轰炸江界了。至此，他们同营里失去了联系，就像孩子离了娘，没了主张。张友喜急得不知把连队往哪带，停下来等营部。等了一天也没找到。四个连干部开会研究，既然让他坐车，一定有紧急任务怎么办？天黑了只好继续往前走。上道后又坏了一台车，修了半天也没修好，张友喜更加发起愁来了。正在这时，338团一支车队上来了，张友喜要求一个排搭他们的车，338团因车上够挤的了，不能同意，交涉半天没有解决问题。由于公路上人多车挤，车速很慢，他们走了一段路，师首长上来了。张友喜向师首长汇报了情况，师首长向三连交代了任务，让他们归338团指挥，矛盾才算解决。但是，那是条三级公路，来往车辆多，从平壤撤出来的朝鲜政府机关的车，外交使团的车，以及牛拉的炮车……挤得公路水泄不通。汽车像蜗牛一样爬行，把?师长刘海清急得火冒三丈，这样怎么能完成抢救人民军装备的任务呢？他想如果对方的车再不给让道，只有让人把它■到沟里去！江潮没有同意他的想法，为了不延误时间，让刘海清带一个营先过去。江潮留下继续动员后撤车队让道。这时，天快亮了，江潮命令本师载送弹药和炸药的车辆退回去，免得敌机袭击时引起爆炸，造成无辜伤亡。组织其余车辆沿公路两边山沟隐蔽起来了。吉普车司机问师长说：“我们的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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