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那李亦筠以往学业上也未见如何高明，背书比自己就强些也是有限，可自从进了“问学居”以来，讲经授课时的几次应答投了夫子的脾气，竟蒙程老夫子另眼相看！
凤栖书院每年从学馆中择取的学生有限，其中“问学居”夫子的举荐是主要参照。吴邦柱自知凭本事考不上凤栖书院，吴家也没门路影响到书院的招生，心思自然转到这学馆推荐上，能进琅玕学馆的哪个不是世家子弟，学馆的推荐中家世的比重不大，其实就是日常学业与学馆夫子的态度。
其他平日用功刻苦、学有所成的也就罢了，吴邦柱自知比不了，可李亦筠本来与自己不过相当，又是自己素来瞧不上眼的，若是让他得了程夫子的推荐，吴邦柱心理就极度不平衡了，加上婉玟的因素，更是让吴邦柱恨得咬牙切齿！
第三章 天堂怜光拢微曦
长安纪府，并不算豪门世家，却是闻名于世，人尽皆知。不过纪府为人所称道的并不是渊源的传承、显耀的门第，而是名动天下的纪家女子。
纪家是儒门世家，家教严明，纪府出来的女子无不才貌双全、温柔娴淑，纪家女子自幼修习一应女红家事、礼仪规矩，嫁入夫家后则谨慎守礼、善于持家，堪称妇人中的典范。尤其如今长安城大户人家女子常有娇纵蛮横、放肆任性者，更与纪家女子形成鲜明对比。
长安坊间俗谚：“娶妻当娶纪家女”，昔有国相文昭公尝以未能娶到纪家女子为生平憾事，晚年曾言“吾不才，富贵过分，然生平有三恨：始不以上品擢第，不得娶纪家女，不与修国史。”（注1）足见纪家女子所受世人之推崇。
但有家族娶得纪家女子，简直立马提升了几个档次！方今世家贵族间比的不是富与贵，而是品味格调、教养风范！
士林有云：人生四大美事，饮流觞酒，宿叠峦楼，娶纪家女，乘天云驹。
这样一个家族，随便拉出一个姻亲，都是显赫之极，故纪家虽非巨室门阀，其势力深远，等闲世家不敢与之竖敌。
李青筠常出入纪府，倒不是为了娶得一名纪家女，而是为了一个小女孩，那就是纪秉泽的胞妹纪小莲。
纪小莲的母亲因难产后去世，而纪小莲大概就是由于先天不足，长到八九岁还未开心智，简单的对话还可应付，无论学习什么都笨拙至极，便如二、三岁的孩童。
纪府竟生了一个白痴女儿，此事自不宜宣扬，李青筠也是因和纪秉泽相交益深才得与闻。不知怎的，纪小莲虽然认生得很，初次见到李青筠时就觉亲近，府中人皆称奇。此后纪小莲竟记住了李青筠，常常问起。纪秉泽心疼妹子，不时拉了李青筠去陪她玩耍，李青筠也对这个早失母亲的小女孩儿心存怜惜，每次见她就给她讲些故事，渐渐地纪小莲竟比过去明白了一些事体，令纪秉泽父子均心存感激。
“筠哥哥！”
纪小莲看见李青筠后笑逐颜开地跑过来。
李青筠笑着问：“小莲这几日乖不乖啊？”
纪小莲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乖的。”随后拉住李青筠的衣角，“筠哥哥……故事……”
“好，哥哥给小莲讲个故事。”
纪小莲看了纪秉泽一眼，小手轻轻地去推自家哥哥，原来她却不想让纪秉泽听到。
纪秉泽假作生气地道：“小气鬼，还不让我听，白对你好了！”
纪小莲认真看了看纪秉泽，却脆声咯咯地笑起来，纪秉泽从未对她发过脾气，却是唬不住她。
纪秉泽摇头笑笑，状若伤心地离去了。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雪花纷飞……
“……
“元旦的一大早，人们发现小女孩儿倒在街上，脚下散落着燃过的火柴梗儿，小女孩儿红红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已经死去了……”
这真的不像童话，李青筠暗道。他一般就是想到什么便讲什么，在他的记忆中就没有几个童话故事，而《卖火柴的小女孩》则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童话。
靠坐在池塘游廊的扶栏边，看着纪小莲一脸的迷茫，李青筠摇头笑了笑，给小孩子讲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太灰色了些？……他仰着身子，喃喃道：“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祈祷温暖与光明，她死了，上帝让她到天堂去找……”
“天堂是什么？”
“天堂啊，是善良的人们死了以后会去的地方。”
“娘亲也在那里吗？”
“在啊，他们会在天上静静地看着我们，祝福着我们……”
“小莲要是有那种火柴就好了，可以看到娘亲！”
“小莲却是看不到的，只有不幸的孩子点燃火柴才能看到亲人的。”
“这样啊……小莲也想做不幸的孩子！”
“……那个……小莲乖，咱不做不幸的孩子！”
“哦！”那声音无比失望，显见答应得十分勉强。
“……上帝是谁？”
“上帝就是天上的皇帝。”
“上帝有一品官儿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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