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生大怒，叱来使道：“此‘假途灭虢’之计，姚襄何敢欺我？”于座便斩使者，即以卫大将军、广平王苻黄眉为帅，龙骧将军、东海王苻坚为副，建节将军邓羌为前锋，率领步骑一万五千来战姚襄。苻黄眉，乃苻健兄子，苻生堂兄，与苻生素来相善。苻坚，字永固，又名文玉，时年十九，乃苻雄之世子，其母苟氏，曾游于漳水，祈子于西门豹祠，当夜梦与神交，因而有孕，十二月而生苻坚。苻坚生时，有神光从天照入其庭，背上生有赤文，现出“草付臣又土”五字。其祖苻洪惊异，问于相者，相者道：“‘草付’合一‘苻’字，‘臣又土’合一‘坚’字（‘坚’字的繁写体）。谶文有‘草付应王’之说，此儿贵不可言。”蒲洪大喜，遂改“蒲”姓为“苻”姓，取其孙名为“坚”。苻坚自幼聪颖，状貌过人，臂垂过膝，目有紫光。苻洪奇而爱之，称为“坚头”，常与人说：“此儿姿貌瑰伟，质性过人，非常相也。”高平徐统有知人之鉴，曾路遇苻坚，执其手道：“苻郎，此官之御街，小儿敢戏于此，不畏司隶缚邪？”苻坚道：“司隶缚罪人，不缚小儿戏也。”徐统遂赞苻坚有霸王之相。左右不以为然，徐统道：“非尔等所及也。”其后，徐统又遇苻坚，于是下车，屏退左右，密与苻坚道：“苻郎骨相不恆，后当大贵，但仆不见，如何？”苻坚道：“诚如公言，不敢忘德。”年八岁时，便向苻洪请就家学，苻洪惊奇道：“汝本夷狄异类，世代只知饮酒射猎，今乃求学邪？”欣然许之，为他请入名儒，悉心教授。苻坚及长，雄略有大志，好结英豪，与梁平老、强汪、吕婆楼等相善，素有时誉。苻雄既死，遂由苻坚袭爵为东海王。邓羌，字子羌，乃关中名将，曾随苻健多立战功，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万人敌”。
却说苻黄眉、苻坚、邓羌率军来战姚襄。姚襄深沟高垒，固守不战。邓羌即向苻黄眉献策道：“伤弓之鸟，落于虚发。姚襄前为桓温所败，锐气丧矣。今谋固垒不战，是穷寇也，但我军长此顿兵，亦非良策。姚襄其人倔强好胜，若鼓噪扬旗，直压其垒，彼必忿恚而出，可一战擒也。”苻坚也道：“子羌之言极是，可使子羌前去垒前挑战，激其出垒，我与殿下伏兵三原，破其必矣。”苻黄眉遂与苻坚在三原设下埋伏，然后令邓羌去姚襄垒前挑战。邓羌即率三千骑，直逼姚襄垒门，跃马舞刀，指名姚襄出战。姚襄不应，邓羌遂命军士辱骂。姚襄也即令寨内军士对骂。互相骂了半日，火气越盛。邓羌见引姚襄不出，忽见寨中高立一杆，杆上正飘一面“姚”字大帅旗，即取硬弓，扯起一箭，将那面大旗射落。秦军将士齐声叫好。姚襄军士大惊，急报姚襄，姚襄大怒，终于忍耐不住，拍马挺枪，冲垒而出。邓羌舞刀来迎，斗十数合，邓羌诈败而走。姚襄哪里肯舍？悉众来追。到了三原，邓羌回马来战。正战间，苻黄眉、苻坚率伏兵左右杀出。姚襄大喊“中计”，率军欲退，却被邓羌缠住，脱身不得。姚襄大怒，索性大战邓羌，一个如蛟龙出海，一个似猛虎下山，二人大战五十余合，难分胜负。苻坚见了，斜刺赶来，高举盘龙棒，一棒正中姚襄马跨，其马忽倒，将姚襄倾翻在地。邓羌紧上一刀，遂杀姚襄。姚襄时年二十七岁，其父姚弋仲灵柩也即为秦军所夺。姚苌大愤，率领诸弟呼号杀进，冒刃来夺，苻坚乃大喝道：“还不投降，当枭汝父尸首！”姚苌大惧，只好投降。时薛赞、权翼见苻坚龙准龙颜，目带紫光，皆惊道：“真非常人也！”于是齐投苻坚麾下。苻坚知二人智识不凡，大喜，用为心腹。
秦军奏凯班师。苻生命以王礼葬姚弋仲，以公礼葬姚襄于孤磐，授姚苌为扬武将军。苻黄眉奏道：“三原战中，我军将士多有死伤，请陛下铭功赏劳，抚恤已亡，使三军皆沾皇泽，以励将来。”苻生却怪眼讥道：“咦！汝已为王，尚求功赏，谋欲为帝邪？”苻黄眉大骇，惭愤谢罪而退；遂谋弑杀苻生，另立明主。不幸事泄，苻生即杀苻黄眉，事连王公亲戚，死者数百。苻生自此猜忌越甚。
一日夜，苻生忽梦大鱼食蒲，醒后，急召董荣入宫以问吉凶。董荣道：“‘蒲’即‘苻’也；此梦乃主鱼姓人将谋篡夺之兆。近日城中屡传童谣：‘东海大鱼化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歌谣之意正与梦合，陛下当速除府邸在城东者鱼姓大臣，以免后患！”苻生乃道：“太师鱼遵合当该死！”即令董荣点起二千禁兵赶往洛门东，围了鱼遵府，将鱼遵及其七子十孙一并杀死。朝野无不称冤。金紫光禄大夫牛夷自忖：“主上梦鱼食蒲即杀鱼遵，他日若梦牛食蒲，岂非我之大祸？”遂向苻生请求外任。苻生素以牛夷为忠，因此不许，擢拔为中军将军，戏谑道：“牛性迟重，善驭车辕；虽无骥足，动负百石。”牛夷答道：“虽服大车，未经峻壁；愿试重载，乃知勋绩。”苻生大笑道：“卿言何其快哉！既嫌所载为轻，朕便以鱼公爵位授卿。”牛夷反以为苻生将使他做鱼遵第二，大惧，回到家中，竟自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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