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染回营，却悔道：“我不听鲁徽之言，致有此败，此后羞见此人！”正见鲁徽入帐问候，不由色变，喝令卫士拿下问斩。鲁徽大惊道：“徽无罪有功，将军何故杀害忠良？”赵染喝道：“皆因汝出言不利，致我丧败，如何无罪！”鲁徽乃怨道：“将军不听忠言，愚愎取败，却又忌前害胜，诛忠良以逞私忿，有何颜面瞬息世间？袁绍为之于前，将军踵之于后，覆亡败丧，亦当相寻。我死无知则已，其若有知，下见田丰为徒，要当诉将军于黄泉，使将军不得安死枕席也！”赵染大怒，催令行刑，鲁徽遂遭冤死。军中因此多有非议。赵染听见，越觉羞惭，数日独坐帐中，恍恍惚惚，不与将士相见。
一日，赵染正坐帐中，忽见帐外闯入一个无头之人，乃喝道：“汝是人是鬼，竟敢擅闯我帐？”那人道：“我乃鲁徽，枉遭汝害，还我头来！”弯弓欲射赵染，赵染大惊，急取剑来砍，早被鲁徽一箭射倒在地，狂呼不止。帐外侍卫闻声而入，摇醒赵染，方知是一场恶梦。赵染醒来，越发恼怒。忽寨兵来报：“索綝来营前挑战。”赵染便即披挂欲出，其将殷凯劝道：“将军刚遭一挫，战士心虚，不如固守。”赵染怒道：“汝欺我不能战邪？”提刀上马，愤怒而出，与索綝大战三十余合，索綝败走。赵染麾军来追，忽听军后发喊，回头望时，正见本寨火起。原来麹允趁赵染出战时，趁虚袭入其寨，四下举火。赵染大惊，急率其军回救。后面索綝又来。赵染只得回战。正战间，一队鲜卑突骑斜刺里杀到，如入无人之境。原来，刘琨知匈奴进犯长安，即向猗卢借得五百突骑，以参军张肇为将，星夜倍道驰援长安。到了新丰，正见赵染与索綝大战，立即杀入。赵染两不相顾，其兵大败，争向北逃。正逃间，晋北地太守麹昌又迎面杀到，弓弩齐发，射倒一片。赵染身中数箭，气绝身亡。汉兵哭爹叫娘，伏尸满道，余众皆降。
时刘曜正屯军于渭汭，忽闻赵染败亡，如丧一臂，叹道：“余晋犹盛，不可图也。”退军回平阳，向刘聪请罪：“臣闻晋文以郄縠为元帅而定霸功，高祖以韩信为大将而成王业，咸有敦诗阅礼之德，戎昭果毅之威，故能振丰功于荆南，拓洪基于河北。愚臣凡陋，才质庸下，身为皇亲，冒承宠命，毫厘之效未着，关中三败，屡负圣恩，请陛下肆刑书，以明黜陟！”刘聪安抚道：“昔曹沫三败，而收功于柯盟；冯异垂翅，而奋翼于渑池，皆能因败为成，以功补过。卿当效法古人，愈挫愈奋，将来定鼎关中，非卿而谁？可屯军蒲坂，朕必委任不疑。”刘曜再拜叩道：“臣虽肝脑涂地，不能报陛下万一也！”率军南屯蒲坂，整兵备粮，日夜操练，以伺长安之隙。
长安之危既解，愍帝遂封猗卢为代王，刘琨为司空，加索綝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承制行事。忽有凉州使者到，报说张轨病卒。愍帝痛加悲悼，赐谥为“武”，遂以其世子张实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封西平郡公。索綝、麹允等皆启奏道：“匈奴狼子野心，并不甘心一再失败，近闻刘曜在蒲坂整兵储粮，操练军士，必将再犯，而我关中连年战乱，地荒民贫，一旦烽烟再起，恐难支持。陛下前曾诏令四方起兵，共会中原，至今不知江东动静，可急遣朝使下江东，催促北伐，幸许可解危局，否则，国事堪忧。”愍帝遂又下诏，加封琅邪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遣殿中都尉刘蜀为使，即日赶赴江东，催促北伐。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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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陶士行荆湘戡乱 祖士雅击楫北伐
却说刘蜀受命，即由长安出武关，下汉水，又由汉水入长江，星夜倍道，顺流而下，直造建康。建康即是建业。因司马邺在长安称帝，司马睿为避其讳，故改建业为建康。刘蜀到了建康，传达帝命，方知江南也不平静：
原来，巴氐李氏先在巴蜀作乱，蜀民为避战乱，流落到荆、湘十余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刘弘大给其田及种粮，擢其贤才，随资叙用，流民遂安。刘弘死后，晋廷以王澄为荆州刺史。王澄，字平子，乃王衍亲弟，少与王衍名冠海内，既到荆州，终日酣饮博戏，不亲庶务。时巴蜀流民屡遭荆、湘土民侵苦，王澄不善抚绥，州郡于是又乱。永嘉五年正月，蜀人李骧聚众而反，占据乐乡，王澄遣军出讨，李骧战败请降，王澄伪许而袭杀之，以其妻子为赏，沉流民八千余人于江，扬言要尽诛流民。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皆反，共推益州秀才杜弢为主。杜弢于是自称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率众北取长沙，南破零、桂，东掠武昌。王澄屡败。永嘉六年正月，新野王司马歆故将胡亢又反，聚众于石城，自号楚公，以新野杜曾为竟陵太守，连结杜弢，大掠荆土。王澄大惧，逃奔沓中，急向琅琊王求救。琅琊王遂召王澄为军谘祭酒，另以军谘祭酒周顗为荆州刺史；又以扬州刺史王敦为征讨都督，陶侃为武昌太守，周访为寻阳太守，甘卓为历阳内史，共讨杜弢。
却说王敦，字处仲，琅琊人，乃光禄大夫王览之孙，治书侍御史王基之子，与王戎、王衍、王澄、王导皆同族兄弟。王敦少有奇人之目，娶武帝女襄城公主为妻，拜驸马都尉。时王恺、石崇斗富，王恺置酒会客，王敦与王导皆在坐，有女伎吹笛稍失声韵，王恺便驱杀之，满座改容，唯独王敦神色自若。他日，又受邀赴石崇之宴。石崇立下酒规：使美人行酒，客若不尽饮则杀美人。客人于是无不尽饮。时有美人行酒至王敦、王导席前，王导素不能饮，恐美人遭罪，勉强饮尽；王敦素来善饮，而故意不饮，美人悲惧失色。王导劝道：“贤兄当饮，免致美人遭罪。”王敦漠然道：“石季伦自要杀人，与我何干？”石崇因此连杀三伎。王导还而叹道：“处仲若当世，心怀刚忍，非令终也。”潘滔见王敦，也叹道：“处仲蜂目已露，但豺声未振，若不噬人，亦当为人所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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