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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匪_孙见喜【完结】(36)

  至此,闲话不用多说,三人就提了袍子急入后沟。正待翻过堡子岭抄近道进入王山林区,猛地听到三声炮响,三人正驻足惊疑,就听到州河沿上响起了节奏舒缓的锣声……

  染房里(1)

  孙老者一行刚回到家,就有两个骑着骡子头戴土黄色大沿帽的武装人员找上门来。这二位刚把骡子在场房边的大椿树上拴定,就遭到一群黑蜂的袭击,两人抱头逃窜,骡子也被蜇得踢腾嘶鸣。还是海鱼儿眼疾手快,头顶了背篓跑过去解了缰绳拉骡子进了牛圈,又把两位大沿帽从场房前的麦草堆里刨出来接到他的卧房奉茶压惊。

  二位的毛脸上被蜇起了红包。海鱼儿赶紧捣了蒜泥为之热敷拔毒。两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白一块没了正经人的颜色,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就哗地推开窗,拔出腰里的盒子枪要朝大椿树上射击。海鱼儿就赶紧跪下磕头如捣蒜,连说:“好爷哩好爷哩,千万不敢开枪!枪子儿在树上一炸,半个村的人都得跑。这种蜂叫葫芦豹,当年白狼跑到这儿都烧纸敬哩,你还敢得罪!”

  拿盒子枪的人就高声叫骂:“掌柜的呢?狗日的养一窝子蜂看门哩。叫你的孙老者出来,立等马下把树伐了!”海鱼儿又作揖乞求说:“好爷哩,当年掌柜的赏十块银元都没人敢伐树。你不知道,谁要把树碰一下敲一下砍一下,立马就有桶粗一股子黑蜂旋风一样扑下来,比土匪还恶呢!你不知道有一年山外来个牛贩子,尿尿不捉鸡巴耍大局哩,自己拿草帽子往脸上一遮躺碾盘上睡觉,把牛散在场沿子上叫牛吃草啃椿芽子,有头牛在椿树桩上蹭痒痒,结果十六头犍牛被蜇死个丁当光!”

  说着把烂草帽子给俩人头上一人捂了一顶,引二人弯腰快步出了他的卧房来到堂屋。

  孙老者们正在堂屋议事,猛见进来两个怪模怪样的人,一时莫名其妙。那俩人就猎拳扎势地吼叫说:“谁是孙老者?”孙老者没有言语,他看着这两顶脏兮兮的大沿帽,上衣前襟两排扭七裂八的铜扣子,裤腿上松松垮垮的黑绑带,脚上又是手工缝制的偏耳子鞋,才好气又好笑地问:“啥事?”

  拿盒子枪的就正腔答道:“你家小儿子打死人命,本巡管奉命缉捕,把人交出来!”

  陈八卦在一旁吧唧吧唧吃着蒸馍蘸蒜,唐文诗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孙老者说:“唐先生,你到后梁上再响一遍锣,叫王山上的娃都回来上学,庄稼误得学坊误不得。”

  唐先生快跑而去,陈八卦只顾吃他的。

  孙老者指一条长凳对俩人说:“坐。”俩人横眉竖眼,站着没动,又喊:“快交人!”孙老者慢条斯理地拿起他的水烟袋,手腕一甩,嚓地一声,火镰上喷出一股火星。他说:“人不在。”拿盒子枪的就抡着胳膊说:“那你上去顶罪,走吧!”孙老者就站起来,右手弹一下左衣袖,左手弹一下右衣袖,复又坐下,和和气气地问:“你俩是哪里派来的?”

  拿盒子枪的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条纸绺绺,扬一扬说:“州川警察所的!”另一位也发出高腔调:“警佐书记正在西塬上办案,完了还要到你家里来的。”看着孙老者没有动身的意思,拿盒子枪的又说:“搬不动你啊?难道要两个警长、十一位警士全部出动吗?”

  “州川警察所?我咋没听说过?”陈八卦吃着,头不扬地问着。拿盒子枪的只看到粪笼大个帽苔子在动,发出的声音又如深沟里滚木头,就一时不知了深浅。

  拿盒子枪的放软了语气,说:“本警察所成立三十三天了,查烟禁赌防盗剿匪,每例公事都由上司指派,无须旁人干预的。”陈八卦刷一下拧过头来,锐亮的目光直刺对方,声音却是轻柔的:“州川有了警察所啊?打儿窝集上京货铺子被抢人犯逮住了吗?碾子凹财东逼死刘家四口案告破了吗?呵呵,你看是这,二位就先回去吧,要的人我明日亲自送上来。海鱼儿,打盘缠送客!”

  海鱼儿从堂柜里取出一个蒙着盖巾的紫黑托盘,揭去盖巾,发给俩人每人一个卷着的粗布手巾子,掂得出,那是一堆铜锅子。如此打发粮子兵勇,这是孙家的惯例。

  警察所的人一走,孙老者马上就打发陈八卦进城面见老连长,他备了两封银元的礼当要陈八卦带上。陈八卦推开银元,说:“事情到了要命的关头。办常事用银子,办命事就得用鬼招了。”他让海鱼儿浸湿豆腐包单,将那一砣鬼屎浑浑全全地包了,又妥妥地盛入马蹄笼子,才叫了张光李耀抬兜子上路。

  到了县城东背街老连长宅第,老连长却躺在炕上哼哼。问其故,说是腿上害了疮,北瓜瓤子南瓜瓤子东瓜瓤子西瓜瓤子敷遍了,就是不见效,又喝了仵老广的大败毒汤还是不见效,正疑心是谁使了邪术,你来了正好看看。

  陈八卦仔仔细细看过,说:“这不是邪,是邪我三根桃条就扫了。这是病,是病就得使药降。我这儿有个单方,今日用上,明日就会结痂。”说罢着人去药铺买了贝子,回来在炭火上烤得起了皮泡儿,又蘸上柿子醋捣成泥膏敷之,嘱其静躺勿动。

  俩人拉起家常,老连长就问候孙老者可好,说是他那小儿子惹了命案依法是要偿命的,说西安省的督军府下来个毛科长,执法上硬得很哩。陈八卦就问是不是县里设了一个警察所?老连长说不是设了一个而是三个,州川里一个,红崖寺一个,西城楼上一个,红崖寺南天罩占着过不去先搁在杨斜街上。说到城乡治安,老连长说有人告上来一个怪案子,难住了满城的文武能人,说中间老连长就连声叫快来人快来人。来人是一个穿印花袄的农家女子,那女子慌手慌脚呆头笨脑,伸手就戳进老连长的脊背胡挖乱抓,老连长一阵儿“唉呀好好好”,一阵儿“日你妈日你婆”地骂,最后一脚把她蹬出门去,自己操起筷子戳着的蕃麦芯子在自个儿脊背上挠。缓过劲来,他才说最近脊背痒痒的毛病又犯了,雇了个东店子的女娃子专门挠脊背,可这女子不灵醒,总挠不到痒痒处,说实在想寻个机灵些的就是寻不下,又说十八娃那女子真灵醒,又会唱花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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