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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声木叶河_胡腾【完结】(54)

  我长舒口气。

  小张看看我,又看矮叫花:“她感冒了。平日绝对……要不…都来段试试?”

  大方桌重又抬回柴禾间。大戏不唱了,“宣传站”石楼改作大队图书室。相关家当近天就要到位。叫来齐巴子,通知,先清空底楼柴禾。留下鼓锣,矮叫花走了。

  ……

  齐巴子揽我去完差。

  我站半截红门外。给矮叫花送瓦罐的事,一年多来,我还没来给他作解释。因为他确实变了,没法接近,更莫说听你解释什么。也许真也不用了。借着窗子光,见屋角那坨听着热情招呼,毫无动静。阴气逼人,屋外都闻着股霉湿味。

  齐巴子进屋,就嘿嘿干笑。小心避开润湿地上几滩鸡屎,又差点踩上床脚的军用水壶。就着只矮凳落座,却一屁股坐地上——三条腿。他继续陪笑。没应声。

  煞有介事,他由冷冷的火塘四块长石板好,再难找夸赞起,再夸赞窄窄的火铺冬来暖和;又感叹摇摇欲坠的破房紧凑、好收拾,实属间宝宅。净些不着四六的废话,让门外的我都犯急。屋角那坨仍无动静。

  但,很快就听他扯到那石楼。说它空着也白空,他爷儿俩反正也用不着那大房。说石楼有潮气,不好,又那高,如今他腿脚也不便,还有点脱离群众。说他老哥什么都好,是个好人,就是倔。一辈子吃亏在不讲阶级斗争。

  绕啊,绕啊。矮叫花的指令能绕过去吗?破屋外,我着急地向饶舌人示意:单刀直入,单刀直入。

  齐巴子凑拢去了。

  对着黑裹头下的脸,他无声的看了好久。再小心翼翼碰了碰他袖肘。他有些发怵。起身来,他自打圆场,不住地边兀自点头,边出来。

  “莫不……死了?”

  我俩赶忙抽身。

  ☆、第45章、狗哭兆凶

  “欧呜——,呜——”

  幺妹家黑狗,躲火塘地板下不出来,委屈地拖声长嚎。头回听见,这异乎寻常的悲号。土家最忌讳的大凶之兆,“狗哭”。

  或许春儿犯事儿,那黑狗受牵连太过不公?春儿已不再满足于唱唱情歌,系条白毛巾扮酷了。夜里,他从幺妹家屋后那角魔芋地钻出。窗没破,门没撬,就坐在了熟睡的幺妹床边。虽说已成功策反她家黑狗,夜里见着也跟兄弟似的不吱声,却招来大姑娘划破夜空的尖叫。叫出个不夜村。

  幺妹哥素来信手沾花,一旦私家花圃遭窃,也愤怒得吓人:他面色发紫,紧紧攥住与自己等高的贼人胸襟,一语不发,几乎致其窒息。好歹拉开。赶来的汉子们,问被救者为啥,怎会在这。他环顾左右,就像失忆的。也许大家这才留意,一天哼哼唱唱的小子,身板魁实,几时已长成男人了。赶拢的妇女、小嫂们,多还云里雾里。攀壁上檐,空降进屋?疑有留痕的板壁边,凑上好多踏勘者、叹息人:那该是怎样的身手——熊的胆魄,麻猫的敏捷,及鬼一般的隐术啊。

  天哪,你——你……个狗东西,还有啥不敢干的!?默看现场,我真想二话不说,扑上去一顿暴揍。我憋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进屋看幺妹,我有点气虚。犹犹豫豫,却终没进去。

  侄子嗅上亲姑,活畜生!

  有人纠正情节:幺妹自己醒了?她听见耳边嗑嗑嗑牙响。你说,没打摆子没筛糠,翻墙进屋,就单为坐着上牙磕下牙?就没其它事情发生?没瞧出,幺妹在哭呀,没事?猪脑。

  真的,几乎所有人,都怀疑其中隐瞒下惊天内幕,不想错过每个细节。小鸡吞蚂蚱卡喉似的,大嫂笑得意味深长——当得娶个媳妇,狗东西,这回捞饱啦。

  咦,谁想起:前不久夜晚,就发现他趴幺妹家大核桃树丫上。说是天才歌手哼曲儿,哼得诗兴大发,对那圆月有意吧,也大可不必上树呀?说是在打那只苦命独脚蹦鸟的主意吧,也明显不是聊骚对象。就趴那不动。别人问,他下来了,也这么如云如雾。

  谁见过这么离奇的。

  在铁定的事实面前,春儿确似神情异常地自说自话,泪流。门前他拽住幺妹妈,跪下把同姓姑婆喊娘了。疯话,羞得死先人。

  幺妹娘不搭理,摔手进屋。人穷气大。她一把揪住自家黑狗,挥一帚就扬起声狗号,指桑骂槐咒一句:“个不要脸的东西!”狗号凄厉,直至打断扫帚。

  ☆、第46章、三伏的凉风

  春儿出了意外,于是今天薅草,唱角儿就两缺一。

  土家薅草,由两人专事敲锣打鼓,地边即兴对唱、调侃。谁不怕当众丢人?因此薅草个个争先。相传是“三国”时蜀军屯戍守边的遗俗。

  今天谁出的馊主意,缺角由花生米顶上,父子对唱。

  父亲系个鼓,儿子提面锣。本就个瘦得没看相的娘炮,虾着腰。当他敲锣一唱,怎就响起类似只狗崽,落大狗熊手里的惨叫,搞出了奇特的喜剧效果。连薅在前头的都站下了,惊奇地调头后看。继而笑得东倒西歪,蹲苞谷苗间起不来了,癫痫发作似的抽搐。哪还能干活。

  破例免去了薅草锣鼓,本就怪怪的,竟还意外地择定了主角——任由幺妹娘昨日余怒持续发酵,死呀、烂呀的臭骂。像被人掀房揭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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