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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狱_天歌【完结】(32)

  坐上黄包车直接回到山塘街,把孟松胤已被转往野川所的事情跟父亲一说,齐弘文也愁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唉声叹气,一筹莫展。

  “唉,没想到事情竟会糟糕到这个地步,”齐弘文一拳擂在桌子上,“唉,追悔莫及、追悔莫及啊。”

  “接下来怎么办呢?”齐依萱的声音带着哭腔。

  “唉,真是对不起孟松胤啊!”齐弘文的眼角闪现出一丝泪光。

  “能不能让你们的人想想办法呢?”齐依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叫道。“既然连火腿和鸡蛋都能搞到,说明他们还是有些门路的,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傻孩子,这不一样。”齐弘文摇摇头。

  “怎么不一样呢?”齐依萱追着问。

  “这些天来,你也应该看得到,爸爸的处境很危险,早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齐弘文苦笑着说道,“爸爸已经考虑好了,像现在这样带着你东躲西藏也不是个办法,所以过几天就让小李送你去乡下爷爷奶奶家。”

  “我不去。”齐依萱赌气地叫道。

  “不去不行啊,”齐弘文摸摸女儿的头,“等过了这一阵,爸爸会去找你,然后在乡下过一段太平日子再说。”

  “我不去。”齐依萱还是那句话。

  “你看,爸爸现在连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枕头底下还塞着这鬼东西,”齐弘文看无法说服女儿,心里一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来,“再说楼下的小李和小王,大概你也看得出来,都是为了保护爸爸特地守在这里的,以前没跟你明说,是生怕你害怕。”

  “真有这么危险?”齐依萱看着父亲手上黑油油的手枪,眼睛都瞪圆了。

  九、头面人物

  不知是谁首创了“坐牢”一说,回味起来真是精准无比,一个“坐”字,而非“站”和“躺”字,画龙点睛般地概括了牢狱生活的绝大部分内容。

  这个“坐”字,具体到六号房,那就是“盘板”。

  所谓盘板,看上去无非是盘腿而坐,似乎还颇为轻松惬意,但事实上却相当不易:首先,腰背要挺直,但又不允许紧靠墙壁借力;两腿交叉叠压,不多久便又涨又麻,与铺板直接接触的脚髁骨尤其疼得厉害——如果歪歪扭扭地随意躺卧,被窗外的日本兵看到后轻则呵斥,重则“稀哩哗啦”地拉枪栓恐吓。

  正坐得难受,铁门一响,那位孟松胤已经见过两次的矮胖少尉出现在门口。

  “5287。”少尉面无表情地叫道,头一扭,表示“出来”。

  孟松胤坐着不动,压根没意识到是叫自己,老鲁连忙用胳膊暗暗一捅作提醒。孟松胤看看胸前的编号,总算反应过来,连忙忐忑不安地走向大门。

  “蹲下!”少尉指着门边靠墙的地方命令道。

  孟松胤靠墙蹲下。

  少尉关门上锁,示意孟松胤站起来走在前面,朝走廊前端的出口处走去。事后孟松胤了解到,狱官一般都走在囚犯后面,以防遭受袭击,而遇到开门、关门的环节,囚犯还必须自觉蹲下——看来狱官这碗饭也不好吃,跟训兽师一样随时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走廊顶端是有枪兵把守的大铁栅,紧挨着这道铁栅的,是一间宽敞的值班室。

  进得门去,只见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笨重的办公桌和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头靠椅,但办公桌的对面还有一张形状古怪、异常结实的座椅——这样的座椅,孟松胤已经在宪兵队里见识过——少尉让孟松胤坐上去,把左侧折叠起来的栏板放下来,正好拦在孟松胤的腹部,令人丝毫动弹不得。

  少尉先公事公办地拿起一份档案,核对了一下姓名、年龄之类,中国话非但说得非常好,居然还是一口标准的北方官话,孟松胤甚至不得不承认,许多卷舌音,自己都不如他说得字正腔圆。少尉长着一张胖乎乎的圆脸,颧骨特别高,但五官却奋不顾身地向中心地带聚拢,像被谁恶作剧捏了一下,看上去挤成一团,密不透风。

  “看档案,你毕业于东吴大学,很好,我喜欢和读书人打交道。”少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口气还算柔和。“不要害怕,也不要说谎,对读书人,皇军自有优待。”

  孟松胤点点头,看样子,这家伙似乎是个中国通,而且为人还挺和善。

  “你是学化学的?”少尉又问。

  “对,毕业后一直没找到事做,只好跟着别人跑单帮。”孟松胤答道。

  “不管学的是什么专业,只要是大学生,脑袋瓜总比一般人聪明,就能对皇军作出贡献。”少尉拿起摆在桌上的一包“金蝙蝠”牌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来。

  这句话,孟松胤一时无法理解,也懒得去理解,虽然平时并无抽烟的嗜好,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想法,最后还是伸手从桌子上拿起火柴点上烟,笨拙地抽了一口。

  “金蝙蝠”牌香烟价钱非常便宜,战前才几分钱一包,烟味辛辣刺鼻,只有码头苦力和人力车伕才抽,现在估计是天皇陛下的御用“招待烟”了,有机会抽上一根还颇有皇恩浩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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