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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霸_柳残阳【完结】(119)

  燕铁衣对这种蛮横bào戾的惩罚方式,打心底感到厌恶,他并不反对向犯罪者施以报复,但是,却不能超逾出文明的范围之外,过度的残nüè,则便失去儆尤的意义,显然变成野xing的宣泄了!

  熊道元似是不愿再看下去,他催促着道:“魁首,进店歇着吧,这家伙自作自受,谁也帮不了他的忙。”

  叹了口气,燕铁衣望着门板上那人瘦长枯细的身子,那些伤痕、血迹,以及冻得乌紫的皮ròu,这那里还像个活人?简直是一条待宰的狗,一头奄奄一息的瘦羊;他又摇摇头,道:“这人太受作践了!”

  熊道元忙道:“万恶yín为首,是他自找的,怨得谁来?”

  叫嚷激动的人群这时喧腾得更厉害了,无数只手在向门板上的那人攫抓,搥打,无数忿怒的声音在咆哮:“不用再游街了,就在这里打死这个láng心狗肺的yín棍!”

  “这畜生,他还能算人?好好一个大姑娘,居然把人家先jian后杀……”“造孽的东西,他和孟爷还是多少年的老jiāoqíng呢……”“放下他来,剥他这身人皮!”

  “打死他,把尸身喂狗!”

  “剁碎这杂种!”

  “打,打死……”

  “杀……”

  群qíng愤激里,原来高抬着的门板在摇晃,在掀动,眼看着就要落入众人之手,门板上的那位,也即将在这些充满怨恨的bào民扑打下,化为ròu糜血浆,就在这时,那位一直沉默无言的高大老者——店小二嘴里所说的“拗子口”那只“鼎”“云里苍龙”章宝亭,忽然举起双臂,重枣般的面孔涨得通红,青髯拂动:“各位乡亲,各位街坊邻居们,大家稍安毋躁,我有话说!”

  老人果然是个有分量的人物,他这声若洪钟似的一开口,原本冲动激昂得像是发了狂的人群立时便受到影响,先是停止了动作,再是一阵唧唧喳喳的私语,又迅速归于寂静,大家的眼睛,都注定在章宝亭的脸上。

  一拂青髯,章宝亭扮像十分威严的继续往下讲:“我们‘拗子口’有‘拗子口’的规矩与传统,老夫我承蒙各位乡亲抬许,在这里担负一点维持善良风俗的责任,我就必须向各位乡亲有一个明白的jiāo代;这姓邓的jian徒yín棍,将孟季平孟老弟的表妹先jian后杀,当然要受刑惩罚,他将按照我们‘拗子口’的惯例被竖立街场,活活打死,而他jian杀友妹,尤其不可轻恕,在将他活活打死之后,更要悬尸三日,以儆效尤。”

  于是,群众里裂帛似的爆出了一片鼓掌声,喝彩声,叫好声。

  那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铁中玉”孟季平,则神态无限哀伤的垂下头去,默默拭泪,模样显得凄惨痛苦之极。

  连连挥动双手,章宝亭似是在答谢着群众向他的欢呼:“乡亲们,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拗子口’也有拗子口的传统;在这姓邓的yín棍尚未正式受罚之前,第一个动手的应是被害者的家人,而被害者的苦主只有一位年纪老大的娘亲,如今老太太业已悲恸过深,倒了下来,因此,我们按规矩,便请被害者的表兄——也就是孟季平孟老弟,代表苦主动手施惩,在孟老弟尚未动手之前,尚请各位乡亲忍耐着莫要冲动,第一个报复的权力该予孟老弟,我们不可剥夺他这最后宣泄痛苦与仇恨的机会……”群众里又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与附合声,表示赞同这位“云里苍龙”的意见。

  目光一闪,章宝亭指着街口,大声道:“很好,我们也不再耽搁时间,就把这该死的yín徒竖在前面路口,然后,由孟老弟首先施惩,众位乡亲再群起而攻——”那种流循在人们血液中的原始shòuxing,似一把火般被燃烧起来,人们狂叫着,怪吼着咆哮着,有似一头黑猩猩似的“搏虎神叉”廖刚在大喊:“娘的个皮,孟兄弟下手轻些,容我来取他狗命,我他奶奶要一拳不捣碎他的五脏六腑,再从口里给他挤出来,我就不姓廖﹗”独目如铃,满脸横ròu累累的“飞鹞子”彭彤也粗bào的嚷嚷着:“我要将这厮全身骨头都给他一根根砸断,再割下他那闯祸的家伙来!”

  那头顶癞疮斑斑的“癞láng”跟着孙九怪叫:“用刀子片他的内,娘cao的,片下来喂狗!”

  他师弟——生了一副猪泡眼,像根楞鸟一样的叶福口沬四溅的吼:“打死他,打得死的……”于是,那扇高抬着的门板,便猛的竖立起来——反绑在门板上的那人,却垂不下头脸去,他的脑袋也被一根牛皮索齐额勒住,脖颈上也扣紧一条深陷入喉的细韧钢丝!

  这是一张黝黑的,狭长的面孔,却已经被殴打得几乎不像一张人的面孔了——额头横眉一道伤口,两只眼睛肿涨得有如两颗紫中透青的核桃,鼻梁生生打断,齐中凹陷成一道软沟,鼻根及鼻准却怪异的突凸歪斜,双颊耸现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血泡,嘴巴差点裂到耳根,有两颗牙齿,还连着ròu筋摇摇晃晃的吊悬在唇边,血已凝结成了瘀块,瘀块更黏上了他的发梢。

  又叹了口气,燕铁衣已经开始转身,但在转身之前,他带有几分好奇的轻瞥了那门板上的“yín棍”一眼,这一眼,却使他蓦地一震,陡然僵窒住了!

  正在挪步的熊道元,见状之下不由一怔,他迷惘的低问:“怎么啦,魁首?”

  定定的凝视着门板上的人,燕铁衣面色大变,呼吸急促,双眼圆睁,两颊的肌ròu剧烈抽搐,甚至全身都在栗栗颤抖起来。

  可以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主子有这样激动惊震的神qíng,熊道元不但是迷惘,更是惶恐了,他抓着燕铁衣的手臂——感觉到那种qiáng烈的颤抖——这位有快枪之称的江湖好汉大大惊栗的道:“你怎么了?魁首,有什么不对?你怎的忽然——”燕铁衣脸容灰白,握拳透掌,声音自齿fèng中迸出——也是抖索的:“看……看门板上的那人……是他!”

  熊道元不安的道:“魁首说的是那yín棍?”

  青筋浮额,两边太阳xué在“突”“突”狂跳,燕铁衣咬着牙,几乎呻吟似的道:“蠢才——我叫你看?”

  熊道元满心的惊疑,他赶紧移转目光瞧向那业已被竖立起来的门板上的人,面对着面,他才觉得那人有些熟稔,再仔细端详,突然间他也开始颤抖起来,整张脸孔也剎那时扯歪了,倒吸着冷气,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天……这……这不是邓长么?半个月以前才告假下山的邓长?”

  不错,门板上被反绑着的“yín棍”,正是邓长——“青龙社”的刑堂司事首领,大掌法,笑脸断肠yīn负咎手下的第一员大将,当然,亦是燕铁衣的部众,”青龙社”的一分子!

  要从邓长那张血ròu模糊,创痕累累的变形面孔上辨认出他就是邓长来,的确不是一桩易事,但长久相处的兄弟之qíng,手足之谊,那种息息相关的默契,肝胆相照的体认,使他们直觉间就能产生某一项下意识的关怀反应,而这反应更连系在事实的铸定上,令他们终于在尚未酿成悔恨之前掌握住扭转的机会!

  喃喃的,燕铁衣十分痛苦的道:“是邓长……一点不错,是他!”

  熊道元显然尚不曾自突兀的震惊与意外恢复过来,他目瞪口呆,舌头僵直的道:“老邓……他向大执法告了四十天假……说是去枣关参加一个多年挚友的大婚之礼……怎的……我的天爷,怎的却跑来了这里,更被糟蹋成这般模样?”

  门板在这时已被十八个jīng壮大汉提将起来,在群众的簇拥包围下,正经过客栈门前,一路沸腾喧嚣着朝街口那边拥去。

  燕铁衣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行向众人之前,熊道元也在瞬间的怔忡后,赶忙随着跟上;那个猴头猴脑的店小二qíng急之下,先是叫了一声“二位爷”,立时又警觉到事qíng不妙,要出乱子,脖颈一缩,像躲什么瘟疫一样逃回店里。

  吵闹呼叫的人群,有如一波涌起的cháo水般往街口上冲卷,而十步之外,燕铁衣拦路于中——他渊渟岳峙似的挺立在那里,坚定又沉稳,头巾飘拂,披风轻扬,宛若抵挡狂澜的中流砥柱!

  燕铁衣独自站在街道的中间,虽然他并不粗横,也不魁梧,但却无形中流露着一股萧萧的煞气,一片凛烈的威仪,一种qiáng悍的霸势——而世界上,再没有比一个武士的孤独更严肃与冷酷的了。

  他的慑人的气质威仪,有如中天的辉煌阳光,将陪侍在他几步之外,腰粗膀阔的熊道元掩映得暗然失色,宛如整条街道上,只有一个燕铁衣的身影﹗“云里苍龙”章宝亭第一个发现燕铁衣站在那里,由经验及直觉告诉他,对方的意图不善,顿时,他已料到了麻烦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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