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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匣_[日]京极夏彦【完结】(83)

  语尾说得有点暧昧不明。

  “你怎么说得这么不明不白啊,平时遇到这种话题,不是都有如快刀斩乱麻一般干净俐落地加以解析吗?那才是中禅寺秋彦的本色啊。”

  我做了没必要的攻击,京极堂这次似乎一直想隐瞒些什么。

  “唉,因为我讲了之后才想到,我国民间传说中的魍魑与刚剐说的形象有相当大的出入。很啰唆但我还是要重申一次,这种混乱在中国也是一样的。《史记》里记载了一则故事有人在地区挖到一个瓮,一只羊从里头跳出来,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孔丘老师登场了,他说——丘闻之木石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日龙,罔象,土之怪曰膻羊气没想到不语怪力乱神的孔丘老师对妖怪遗蛮清楚的。夔是种独脚的怪兽,膻羊则是雌雄同体的,这里提到的魍魉,可说完全被当成指妖怪。”

  “一切妖怪都可归于魍魑?」

  “正是如此,这成了一个开端,或许因为大家都认为既然是那位孔子不可能有错,魍魉是木石之怪的说法就这样广为流传,明明孔子在川泽之怪那边也加上了魍魉,但这边龙的印象比较强烈,所以就算到现在,一些记载期实的字典中查魍魉还是会写着木石之怪,既是山川之精,又是水怪、木石之怪,这等于是把原本栖息之地分明的妖怪世界的藩离给打破了,而且中国大部分的妖怪都被赋予了具体形态,却唯独魍魉的描述非常模糊。《述异记》中说它像猪,说牠鼻长,又说它似龟,说法本身根本就支离破碎。”

  “所以说魍魉没有明确形象嘛?”

  “问题是——就是有啊。”

  京极堂手按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很伤脑筋的是,魍魉传说除了妖怪的总称之外,还有另一系统在发展。有一则神话提到魍魉是古代中国帝王的孩子。”

  “孩子?魍魉是人吗?”

  “中国神话时代的支配者很多都不做人,皇帝曾孙颛顼——这个人本身的样子就很不普通,这位天帝有三个一诞生便死去的孩子,其中一个的名字就叫魍魉。”

  “孩子是魍魉?”

  “嗯,另外两个是疟鬼跟小儿鬼,这个个魍魉据说能长成这样:大小约与三岁小孩相当,眼红,耳长。身体赤黑,满头黑发。能学人语迷惑人——”

  “很具体嘛。”

  “一方面以莫名其妙怪物的形象不断扩展,另一方面却又宛如一只实存在似地桩描绘出具体形象。《说文解字》引用了这段对魍魉的描写,说是淮南工之百,虽然流传至今的《淮南子》中并没有出现这段话。《山海经》中也记载了相同说法。所以以《山海经》为底本的《和汉三才图会》采用的也是这个说法,因此样子很明确。若根据此段叙述绘成图,所画出来的简直足只兔妖,像是野兽,没人知道魍魉究竟是什么,虽没人知道,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野兽。”

  “野兽?”

  “结果这成了魍魑唯一被赋予的具体样子。”

  京极堂把《百鬼夜行》翻开到桌上给我们看。

  上面画着一只魍魉。

  一头小鬼由草丛中探出上半身。

  黝黑的蓬发中长出两只不知是角还是耳朵的突起。

  可爱的圆滚滚眼珠子中不带恶意。露出撩牙的嘴吧看起来像在笑。

  不可怕,只是,很令人厌恶。

  因为。

  这头野兽挖出棺木,从中拉出死者尸体,大啖其肉。

  魍魉面无表情地吃着尸骸。

  “这——”

  “没错,结果魍魉既是山野泽川的精灵,也是水神,是木石之怪,最后却又在莫名其妙固定成这种模样!所以说它是只其名其妙的怪物。民间最熟悉的魍魑形象就是这个,吃死尸的小鬼。魍魉一方面保有各种特性与历史上的大义名分。在我国为人所熟知的形象却与西洋所谓的食尸鬼相近,因此没有比它更难搞的妖怪了。”

  “为、为什么会变这样?这太唐突了吧?”

  “也不见得,《本草纲目》的“兽部,寓怪类》里写着,魍魉,好食亡者肝气另外一开始也说过,魍魑还有别名叫方良,据说方良是种从墓穴冒出来的妖怪。而节分撒豆驱鬼的原型——追脏的方相氏原本就是负责驱逐方良的官员。《酉阳杂俎》里则提到有个叫做弗述的妖怪会吃死尸脑部。弗述被柏木刺进身体会死,而传说中魍魉也怕柏与虎,表示这两者是相同的妖怪。连传说都如此盘根错节,真的搞不懂什么是什么了。”

  “真的搞不懂。”

  鸟口泄气地说。

  “想更混乱的话,我还有很多题材可说哪。”

  京极堂的虽像在开玩笑,眼神却很凝重。

  “有种叫做火车的妖怪,写作火焰的火,车子的车,是种从地狱来带走坏人的妖怪。坏人一死,燃烧着能熊火焰的车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带走其尸骸。被带走的尸体被撕成碎片抛洒于各处。”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曾听说过火车这种妖怪,不过不知道这家伙会作出这种行为。

  京极堂接着说。

  “还有另一种说法,刚去世的尸体旁之所以耍撬刀子之类的金属物是因为防止老猫等

  兽类或魍魉进尸体里。《耳囊》里也有一则故事提到魍魉变化成人担任公职。”

  讲到此京极堂环视在场的人。

  “呼呼呼呼。”

  夏木津笑了,笑得很开心。

  “看来要了解魍魉,别听这些故事还比较好吧?”

  津说完又笑得更大声。

  “真是如此。这实在是相当头痛的问题——”

  京极堂抱头烦恼。

  “太夸张了吧,有必要那么困扰吗,魍魉的确是难以理解的怪物,可是那只是文化上的很困难而已吧?现在我们是针对现实发生的分尸杀人事件作讨论,魍魉的考察碰上瓶颈与这次的事件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两者之间没什么关联。

  “当然是很重要的问题,由从鸟口的调查看来,我们可知御宫神自称是收服魍魉的灵媒,所以魍魑正是让他的平庸宗教产生效力的重点。”

  “是没错,可是那又如何?”

  “这种情况下,如果发生了必须与灵煤直接对决的事态。要驳倒那些主张什么恶鬼邪魔的、驱逐恶魔供养婴灵的、斩断孽缘怨灵退散的家伙是很简单,可是对手是魍魑的话,就真的的不知该怎么应付了。”

  京极堂搔搔后脑勺歪起嘴。

  “呵呵呵,京极堂,原来你也搞不清楚啊,那就跟我同水平了嘛。”

  夏木津一脸愉快地说,

  京极堂低头约十秒钟左右。猛地抬头说:“鸟口,能不能再说更清楚一点?”

  鸟口连忙翻开笔记本:“嗯,以下这些话由刚从道场出来的人那里问来的。他们说教主看得见魍魉。每天都有信徒来求教,不过敦主不太会在这时去帮他们祈福碍,顶多只是说说教。每遇五的晚上有集会,除魔通常会在这时集中进行。这个集会叫做封秽大典,如果这样还没效就会进行个别祈祷。有时是叫信者到我去过的祈祷房,有时则背着莒到信徒家去,当然这些封印魍魉的仪式也一样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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