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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一个太监的皇帝梦_李西闽【完结】(9)

  游秤砣说:“红棠,你也去睡吧。”

  李红棠摇了摇头:“舅舅,我陪你。”

  游秤砣说:“多好的一个家呀,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

  李红棠低下了头:“爹这些日子总是不归家,一回来就和妈姆吵口,动不动就打妈姆,以前,爹不是这样的。爹是不是疯了?”

  游秤砣咬咬牙说:“我看他是疯了!”

  突然,他们听到了敲门声。

  游秤砣和李红棠几乎同时站起来,他们四目相视,相互的目光焦虑而又充满了渴望,还有些惊讶。

  难道是游四娣回来了?

  他们怔怔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感觉敲门声那么的不真实,幻觉一般。敲门声又响起来,而且变得急促。李红棠控制不住自己了,敲门声是真实的,也许真的是母亲回来了。她正要冲出去开门,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暴躁的声音:“快给老子开门!”

  李红棠又怔住了,一盆冰冷的水从头浇下来,希望又破灭了,她希望听到的是母亲的声音,而不是父亲。

  游秤砣听到李慈林的声音,眼睛里顿时冒出了火。

  李红棠看到了舅舅眼中燃烧的火,她恐惧极了,害怕舅舅眼中的火把父亲烧焦。李红棠突然朝游秤砣跪下,哭着说:“舅舅,我求你了,你莫要和爹打架,求求你了!”

  游秤砣一把拉起了她:“红棠,不关你的事,这是我和你爹之间的事情。”

  李红棠抓住了他的衣服,哭喊道:“舅舅,你答应我,答应我!”

  游秤砣无奈地点了点头,浑身颤抖。

  李红棠这才去开了门。

  李慈林一手抱着个酒坛子,一手提着个布袋子。他粗声粗气地说:“敲了半天门才开,还以为人都死光了!”

  李红棠躲到了一边,父亲身上散发出的酒气熏得她直皱眉头,母亲都不见了,他还有心情喝酒。游秤砣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的心掏出来,他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怒火。要不是答应了李红棠,他早就冲上去打李慈林了。

  浑身酒气的李慈林并没有醉,显得十分清醒。他把酒坛子和布袋子放在了桌上,冷冷地对游秤砣说:“师兄,坐吧!”游秤砣沙哑着嗓子说:“谁是你的师兄!”李慈林咧了咧嘴,不知是笑还是尴尬:“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就是不认我这个师弟,你还是我的师兄。坐下吧,有什么话坐下来说,我晓得你在找我。”游秤砣的目光落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李红棠脸上:“红棠,你上楼睡觉去吧,我和你爹说话!”李红棠站着不动,眼泪汪汪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惶。游秤砣苦涩地笑了笑:“红棠,你安心去睡吧,我答应过你的!”

  李红棠这才期期艾艾一步一回头地上了阁楼。

  她怎么能够安睡?她坐在床沿上,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

  李红棠一上楼,游秤砣闪电般伸出手,用鹰爪般的手指锁住了李慈林的喉。李慈林没有作任何反抗,随着游秤砣手上力气的增加,李慈林双手痉摩,满是胡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本来就暴突的眼珠子突兀出来,喉管发出嘎嘎的脆响。游秤砣咬着牙,他只要再使点劲,李慈林就会命赴黄泉。

  游秤砣还是松了手,李慈林长长地憋出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板凳上。

  李慈林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晓得你下不了手杀我的!”

  游秤砣说:“要是四娣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你!”

  李慈林缓过一口气,站起身,进了灶房。他拿出了两个大海碗,一个放在游秤砣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游秤砣坐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和你喝酒的!”李慈林没有理会他,打开了那个酒坛子,一股奇异的酒香散发出来。李慈林抽了抽鼻子,往游秤砣面前的碗里倒上了满满的一碗酒,也往自己面前的碗里倒上了满满的一碗酒。酒的奇异香味毒蛇般游进了游秤砣的鼻孔,他忍不住也抽动了鼻子。这是让他无法控制的酒香,他一生也没有闻过如此的酒香。酒香毒蛇般迷惑了游秤砣的灵魂,他使劲地吞了口口水,目光贪婪地落在了碗中的酒上。

  李慈林轻轻地说了声什么,像是咒语。

  游秤砣低吼了一声,不顾一切地端起了那碗酒,送到嘴边,一仰脖子把酒灌进了喉咙。

  游秤砣把碗放回了桌上,李慈林又给他满上。游秤砣又端起碗,一饮而尽。李慈林在给他倒满第三碗酒后,打开了那个布袋子,从里面倒出了几个卤好的猪蹄子,说:“吃吧,师兄,我晓得你最喜欢吃卤猪脚的!”游秤砣喝完第三晚酒后,顺手抓起了一个猪蹄子,大口地啃了起来。

  李慈林的脸上浮现出诡秘的笑容。

  ……

  游秤砣沙哑着嗓子说:“好酒哇!好酒!我该走了,是该走了!”他的目光迷幻,也许已经忘记了妹妹游四娣失踪之事,忘记了许多他应该记起的事情。李红棠听到舅舅说要走,不知道他们在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赶紧下来送他。等李红棠下楼,游秤砣已经走了。

  李红棠说:“爹,舅舅怎么走了呢?”

  李慈林瞪了她一眼:“你难道想让他留下来杀了我?”

  李红棠摇了摇头说:“不,不——”

  李慈林冷冷地说:“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狗!老子上辈子是欠了你们的!还不滚上楼去睡觉!”

  李红棠转身往楼上走。

  李慈林突然问了一句:“你们真不知道你妈姆到哪里去了?”

  李红棠回过头说:“真的不知道!”

  李慈林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游秤砣在这个深夜,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李慈林的家门,消失在如银的月光之中。

  第三章

  游四娣真的失踪了,那个浓雾的早晨连同游四娣模糊的背影,成了冬子灾难般的记忆。游四娣失踪后,冬子变得沉默寡言,就连他的好朋友阿宝和他说话也爱理不理,更不用说和他去玩了。冬子的悲伤感染了阿宝,他也异常的难过,常常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望着坐在家门口矮板凳上的冬子,他觉得有双无形的手,在分开他们,这是十分残忍的事情,阿宝黯然神伤。

  李红棠和冬子不一样,她每天都出去找母亲。唐镇周边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沟,她都要踏遍,不找到母亲,她是不会罢休的。白天她出去寻找母亲,晚上就陪着沉默寡言的弟弟,内心无限悲凉,每天晚上唱戏的声音,成了遥远的背景,从那以后,李红棠就再也没有去看过戏。

  在寻找母亲的路途中,李红棠会想起一些事情。有些事情是舅舅游称砣讲给她听的,有的事情是她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事情都和母亲有关,和她有关。李慈林在游四娣怀孕后,去找算命先生掐了掐,算命先生告诉他,游四娣肚子里是个男孩。李慈林十分欣喜,逢人便说,他有儿子了。从结婚的那天起,他就希望自己有儿子,很多的儿子。游四娣临盆的那天,李慈林焦虑地在房间门口,等待着儿子的降生,听到游四娣痛苦的喊叫,他的内心也在呐喊,他想帮妻子的忙,可无能为力。当婴儿的哭声传来,李慈林激动地狂吼了一声。接生婆出来后,他赶紧问:“是男还是女?”接生婆面无表情地说:“你自己进去看了就知道了。”说完,接生婆匆匆而去。李慈林进入了房间,发现是个女婴,一口气差点背过去。他缓过神来,疯了般从游四娣的怀抱里抢过安祥的女婴。游四娣感觉到了不妙,大声说:“你要干什么——”李慈林阴沉着脸,目露凶光:“我要把她塞到马桶里,溺死她!我要的是儿子,不是女儿!不是!”游四娣浑身颤抖:“你疯了,疯了,她也是你的亲骨肉啊——”李慈林无语,抱着女婴的手在颤抖,他默默地转过身,朝房间角落的马桶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虚弱的游四娣知道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不顾一切地滚下了床,朝李慈林扑了过去,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腿,泣声说:“慈林,求求你,放女崽一条生路吧!求求你了,慈林,我答应你,给你生儿子,生一群儿子!你放女崽一条生路吧!”李慈林一脚撂开了她,走到马桶前。正当李慈林要把哇哇大哭女婴往马桶里塞时,游四娣操起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喉咙,她厉声说:“李慈林,你要是敢溺死我们的女崽,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李慈林回过头,看到剪刀尖已经刺进了她的皮肤,血流下来。游四娣是那么的决绝!一刹那间,李慈林的心被击中了,他无声地走到床前,把女婴放在了床上,长叹了一声,无奈地走出了房间。游四娣抱起女儿,喃喃地说:“女崽,莫怕,莫怕,谁也不可能从我手上把你夺走,你是妈姆的心头肉!只要妈姆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性命!你和妈姆心连着心!”……这是舅舅对李红棠讲的事情,她问过母亲,游四娣没有告诉她什么,她心想,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今生今世,她都不能没有母亲!……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李红棠和母亲在番薯地里除草。累了,她们坐在田头休息。一阵风拂过来,李红棠觉得清爽极了。可是,她看到母亲额头上青紫的伤痕,心里隐隐作痛,她知道那是父亲醉酒后打的,尽管母亲告诉她是自己不小心撞的。李红棠轻声问:“妈姆,还痛吗?”游四娣擦了擦汗说:“不痛,这点小伤,怎么会痛呢。”李红棠说:“妈姆,爹为什么老喝醉酒打你?”游四娣说:“别乱讲,你爹没有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伤的!你要对你爹好,他也不容易,心里也有苦,有憋屈,说不出来!”李红棠无语了,抬头看了看远处苍茫的群山。游四娣也抬头望了望苍茫的群山,突然说:“红棠,如果那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样?”李红棠说:“妈姆,你不会离开我们的,不会的!”游四娣叹了口气说:“假如,假如那天,我真的离开了——”李红棠说:“妈姆,不会的!肯定不会的!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们!如果妈姆真的离开了,我会把你找回来的,死也要把你找回来的!我说得到,做得到!妈姆,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好吗?”游四娣又望了望苍茫的远山,无语,她的目光迷离。游四娣迷离的目光让李红棠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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