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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公墓_蔡骏【完结】(22)

  课堂里响起轻微的不屑声。

  这时,双双对小蝶耳语道:“瞧,旁边那个男的盯着你看呢。”

  小蝶警觉地转过头,一个不起眼的男生,迅速恢复了正襟危坐。她紧张地摸摸自己的脸:“他为什么这么看我?”

  陆双双也仔细端详着她:“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难道会变成一个巫婆?”

  “Maybe——”

  小蝶把头低下来,心底默念着“蝴蝶公墓。”

  “下课!”孙子楚在讲台的喝声,打断了小蝶的胡思乱想。

  同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她掏出了手机看到了庄秋水的名字——

  我在学校体育馆等你。

  小蝶甩下了陆双双,第一个冲出大教室。

  绕过两栋教学楼,她跑进了学校体育馆。很多人在打羽毛球,她茫然地在木地板上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原来庄秋水正坐在看台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服,照旧那副周杰伦的样子。小蝶坐到他身边问:“找我gān吗?”

  “身体好了吗?”

  “烧基本退了,喉咙也不gān了,就是手脚关节还有些疼。”

  庄秋水松了口气:“要记得按时吃药,若关节还疼也可以再去医院。”

  “谢谢,我不用再去医院了——我怕那里的气味。”

  沉默许久,他终于说出了疑问:“告诉我,尚小蝶,你是怎么找到蝴蝶公墓的?”

  小蝶已没必要再对他隐瞒了:“孟冰雨的笔记本。”

  随后,她把如何捡到神秘书包,又看到那张光盘里的规模,进而发现孟冰雨的笔记本,然后搜索到了“蝴蝶公墓”网站,破译了诗稿里的秘密,找到“蝴蝶公墓”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庄秋水。

  终于,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像自己做了一次恐怖片的导演。

  庄秋水静静地听完叙述,眉毛不时挑动几下:“你运气真好!”

  或者说另一个意思:你运气真差!

  尚小蝶转送看着体育馆,几个熟练地挥舞球拍的男生,羽毛球从空中划过,如一只只白色的蝴蝶飞舞。

  “你说你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庄秋水打断了她的凝视,“给我看一下好吗?”

  他接过小蝶的手机,第一张照片显然在墓地,断裂的墓碑上刻着几个洋文。他仔细辨认着说:“居然是俄文字母!又称基里尔字母,九世纪的希腊人基里尔兄弟发明的,后成为大多数斯拉夫民族的文字。”

  基里尔兄弟?尚小蝶觉得这个词好耳熟啊——对,在《蝴蝶公墓》的诗稿里,有这么一句:“高声背诵基里尔兄弟的文字。”

  那句正好接在墓地和十字架后面,指的就是墓碑上的俄文字母!

  第二张照片是个竖立着的墓碑,似乎有个手电似的光圈照着,碑上有个美丽的西方女子的相片,看着“照片里的照片”,庄秋水心底隐隐有些发毛。

  第三张还是墓碑上的文字,就在刚才那张西方美女相片下面,应该就是墓主人的名字了,同样也是用俄文字母刻的,还有生卒年月是“1912~1936”。

  庄秋水又反复看了几遍:“把这些照片发到我手机上,我请高中同学帮我翻译一下,他现在在外国语大学读俄语系。”

  随后,小蝶用彩信把照片发送给了庄秋水。

  “请你保护好自己。”他从看台上站起来,又低声说:“我不愿你成为第二个孟冰雨。”

  “等一下!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尚小蝶叫住了他,“你怎么会知道——蝴蝶公墓在经纬九路1999号?”

  庄秋水沉默许久才说:“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我小时候就知道那地方了。”

  他闭上眼睛,体育馆的嘈杂声骤然消失,大脑深处的记忆开始播映,只剩下十四岁那年的太阳,还有一大片暗绿色的糙地.......

  八年前,庄秋水十四岁。

  那年暑假,爸爸的工厂已经萧条了,许多工人下岗回家,只有爸爸还每天去上班。他不像其他男生沉溺于电玩,无聊时就会到爸爸单位。那是在老工业区,紧靠着苏州河的工厂。当年厂子大得吓人,耸立着高大的厂房和烟囱,宛如走进宏伟的迷宫。

  在那炎热的中午,庄秋水和一个同学来到厂里,他们的爸爸都是厂里的工人。生产线已大半停产,又是午休时间,偌大的厂里几乎见不到人影。工厂里有许多机器,破旧的车间和仓库,像秘密的军事基地。两个少年寻找着任何新奇的东西,穿过最后一个车间,来到绿油油的糙地里。忽然,糙丛里传来蟋蟀的鸣叫声——

  “一只大虫哦!”

  喜欢蟋蟀的同学两眼放光,侧耳倾听声音来源。庄秋水也猫着腰观察糙丛。前面有道高高的围墙,荒糙中只有蟋蟀声,心底隐隐不安起来。

  突然,同学向地面一扑:“抓住它!”

  糙丛中跃起一个黑黑的小东西,后面两个少年紧紧的追捕,直到它跳进一道门fèng。

  这扇小门上挂着把锁,但早已腐烂锈蚀,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等一等腰三角形!”庄秋水叫住同学,心跳也更厉害了,“我们不能进去!”

  “你听到那大虫的声音了吗?要是被我们抓住了,一定是百战百胜的蟋蟀王!”

  庄秋水全都想起来了:“小时候我来过这,刚想进去就被爸爸揪了回来,他重重地打了我一顿。爸爸警告说:绝不可以走进这扇小门,门后是厂里的禁区,谁进去就要送命!”

  “切!你爸爸在哄小孩呢!我们都已经初中了,还会怕这种鬼把戏?”

  同学嘲笑着跨进了小门。

  禁区之门已经敞开,庄秋水呆呆地站在门外。其实他从小就想进去,看看那道围墙后到底是什么。有时爸爸会和同事们聊天谈起那,但都像触了地雷般不敢说下去。

  门里又响起蟋蟀王的鸣叫,庄秋水实在憋不住了,也小心地跨进了这道诱惑之门。

  他看到了墓地。

  在蟋蟀声的伴奏中,数百个墓碑矗立着,荒凉的土地上杂糙丛生,间有棺材露出地面。

  “原来是墓地!怪不得是厂里的禁区。”

  十四岁的少年装胆大,继续俯下身寻找蟋蟀。庄秋水不敢去拉他,担心会一起掉进坟墓。他只能慢慢跟在后面,随时观察周围动静,万一叫爸爸知道,非被他打死不可。

  一直追到墓地最里面,蟋蟀王钻进墓xuéfèng隙。两人一筹莫展时,庄秋水看到了那只蝴蝶——翅膀一边是美女,一边是骷髅。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蝴蝶,兴奋地想要把它抓住。但“美女与骷髅”异常灵敏,转眼飞进了那道门dòng。

  庄秋水看清了前面的老房子,凄凉地面对墓地,没有丝毫生气。当中有个幽深的门dòng,不知通向地狱的哪一层。

  “里面是什么地方?”

  “管它呢,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庄秋水又感到了头疼,似乎有无数根针从坟墓飞出,扎进他的后脑勺。耳边响起奇怪的叫声,又像无线电波的啸叫,手上的jī皮疙瘩起来了。

  “不!别进去!我们回去吧。”

  心头已有了隐隐的感觉——这道门dòng才是真正可怕的禁区。

  同学轻蔑地吐出三个字:“胆小鬼!”

  然后他闯进了门dòng。

  庄秋水一个站在外头,目送着伙伴消失在黑暗中。门dòng里chuī来yīn凉的风,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但他没有逃走,否则在朋友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了。他独自徘徊在坟墓间,等待同学归来。

  半小时后,门dòng里仍然未有动静。庄秋水有些着急了,担心他会不会有事。或者还有另一个后门,这家伙从后门出去了,把他一个抛在了这儿。

  他向门里大喊了一声:“喂!你还在吗?”

  又等待了一分钟,门dòng里响起一声惨叫!

  庄秋水吓得倒在地上,惨叫声的分贝如此之高,简直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如波làng震撼着耳膜。

  心几乎要跳出嗓子了,他不敢再听都那惨叫声,更不敢走进门dòng去找他。不可能是恶作剧,同学一定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但又有什么能让人如此恐惧呢?

  qiáng盗?杀手?尸体?幽灵?

  无数惨叫声汇集在一起,所有的脑细胞都熊熊熊燃烧。他不敢再开动想象力了......他像个逃兵转身跑去,穿过寂静荒凉的墓地,踏过几块棺材的残片,或许还有一些碎骨头。

  庄秋水逃出墓地,一口气穿过两个仓库,最后在工厂车间里,撞到了爸爸身上。

  儿子的脸色死人般难看,爸爸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说自己摔了一跤。老爸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便让儿子快点回家。

  他独自跑回家了家,没向任何人提起刚才发生的事。

  同学会不会死了?要是其他人问起该怎么回答?会不会怀疑他杀了自己的同学?

  在恐惧中度过了剩余的暑假。

  两周后开学,庄秋水惊奇地看到了那个同学,仍好好地坐在教室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同学不再和庄秋水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是胆小鬼,再也无颜面对同学了。

  半个月后,喜欢蟋蟀的同学家发生火灾。全家其他人都平安无事,惟独这孩子熏死在了房间里。

  庄秋水听到这消息时,耳边响起了那可怕的惨叫声.......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去过爸爸的工厂。”

  他讲述完这段少年经历,眼前又回了学校体育馆,尚小蝶就坐在他面前。

  “蝴蝶公墓就在你爸爸的工厂里?”

  “那是工厂的禁区,没人敢擅自踏入,包括那片外国人墓地。但多年来没人说得清原因,已成为厂里不成文的规定了。后来,我听说了‘蝴蝶公墓’的传说,突然脑子开窍,才明白那里就是‘蝴蝶公墓’!”

  尚小蝶也捂了捂心口问:“那工厂里的人知道吗?”

  “他们从没进去过,当然也不会知道,尽管与‘蝴蝶公墓’只有一墙之隔。”

  “后来工厂怎么会给拆掉的了呢?”

  “效益太差,厂里欠了很多款,最后只能破产。我爸爸也提前内退回家了。老厂房基本都拆光了,据说要造新的住宅楼盘。但因为开发商资金问题,房子迟迟没有造起来,一大片空地始终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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