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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_鲁班尺【完结】(10)

  “莫残,听见了吧,成年人结伴而去都回不来,何况你一个娃儿,明日下水放排,还是送你回去吧。”郜老大劝慰道。

  “他们是被山鬼抓去了么?”莫残问道。

  郜老大闻言一笑:“都只是传说有山鬼,可并没有人亲眼目睹,或许是见到过的人都被吃掉了吧。”

  吃饭的时候,婆娘聊起这两天从下江宜昌府来了一伙采药客,住在镇上唯一的那家福来客栈,与以往不同的是都带着刀剑弓弩等兵器。

  莫残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去和他们搭伴,只要不进入深山老林,就在边上采点药也行。”

  这伙采药客有兵刃在身,莫残跟着同行毕竟要安全许多,郜老大寻思着。

  晚上,莫残和山儿共睡一张chuáng上。那孩儿骨瘦如柴,眼窝深陷,令人怜惜。

  “外面真好,”山儿对莫残说,自打他记事儿的时候起,就只能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一成不变的山峰,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只有当爹娘抱他出去的时候,才能够看到外面的村庄、溪流和“豌豆角船”,“爹爹和纤夫叔叔们都光着屁股。”说罢,咯咯的笑了起来。

  隔壁屋里,婆娘听见儿子的笑声禁不住的落泪。

  “唉,山儿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她说。

  “是啊,莫残要是我们的孩子就好了,山儿也有了个伴儿。”郜老大叹息道。

  清晨,莫残悄悄地起身下chuáng,尽量不吵醒身边的山儿。

  “你要走了么?”山儿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是,我要去神农架采药。”莫残的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那孩子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眼光中流露出一丝凄苦。

  早饭后,郜老大见莫残执意要走,于是从家中取来了背篓和药锄,带着他来到福来客栈,找到了那伙下江的采药客,他们已经备好行装正要出发。

  “不行。”为首的头儿腰悬长剑,还未听完便断然拒绝了。

  郜老大解释道,只需送孩子到神农架边缘上,随便采点糙药就可以了,好说歹说,最后他们才勉qiáng同意。

  郜老大早上要赶着去放排下水,临行前叮嘱莫残千万别进入杳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采到药后赶紧回来还住到他家。

  采药客一行十余人沿着神农溪北上,进入了莽莽崇山峻岭之中。

  莫残走在队伍的后面,山道虽然崖陡林密崎岖难行,但他自幼长在苍山脚下,学徒时又经常上山采药,身子骨较同龄孩子qiáng健不少。后来在《穆氏腹语术》中习得了逆行腹式呼吸法,气息绵长,翻山越岭更是轻松了许多。

  “小兄弟,你这么小就要出来采药,真是不容易啊。”莫残身旁的老者约有五十余岁,面慈善谈,主动的搭腔道。

  “老伯,你们是来采什么药的?”莫残问。

  “哦,老夫姓傅,是宜昌府惠民药局的药师,他们都是宜昌府的侍卫。”老者悄声讲述了事qíng的原委,原来当今乾隆皇上罹患眼疾,宜昌知府命人猎取神农架白熊的熊胆上贡朝廷。因自己是官家药师,同行便于现场pào制鲜胆。

  “神农架白熊?”莫残十分好奇。

  “当地人叫做‘过山熊’,通体白毛,头大如斗,目红如赤,十分罕见。其胆与普通熊胆不同,呈金色,极苦寒,走肝胆二经,点眼去翳开盲灵验至极。”老者解释道。

  峡谷越走越险,两岸峭壁如削,众人只能攀援而上。对面山上一片珙桐树,满缀枝头的洁白花朵犹如展翅yù飞的白鸽一般,煞是漂亮。

  日暮时分,队伍来到了一处背风的悬崖下,开始安营扎寨,准备在此过夜。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随即越来越响,一团黑雾铺天盖地袭来。

  “不好,是瘴气,快生起篝火。”傅药师大声叫喊起来。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拾捡gān树枝架起柴堆,擦火镰点篝火,但为时已晚,黑雾瞬时间包围了大家。

  这是由无数巨型花斑蚊子组成的黑雾,嗅到热血人类的气息,不顾一切的俯冲下来,扒在他们的头脸和luǒ露的肌肤上,将吸血毒针毫不留qíng的刺入。众侍卫顾不得点火,急忙用手掌拍打,“劈劈啪啪”乱成一团。

  莫残惊讶的发现,那些毒蚊竟然绕过了自己去袭击别人,这是怎么了?他边想着走到柴堆前拾起火镰,点燃了篝火,熊熊火焰升腾而起,浓烟四散,黑雾渐渐退去,最后消失在了密林中。

  火光里,侍卫们身上被叮咬了无数的红包,脸肿胀得都变了形,眼睛眯成一条fèng,以至于相互间都认不出来了。大家围坐在火堆旁,连饭都不想吃了。

  傅药师揉着肿脸,诧异的说道:“小兄弟,你怎么一点都没事儿呢?”

  莫残挠挠头:“我也不清楚啊。”

  “小兄弟,烦你再去多拾些gān柴来,黎明前还会有一波瘴气。”傅药师说道。

  莫残捡来了很多枯树枝,堆在了篝火旁,足够烧到天亮了。他解开包袱取出两个馒头,一面啃心里还在琢磨着,突然间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在叙州城时,那位铃医施于鹤临别时对自己说的话,要自己进山时千万记着要穿着皮坎肩,可以驱避毒虫瘴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毒蚊不咬自己,前晚在巫山帮熬药时,尽管吸入了薛管事的迷香,但却仍保持清醒,或许也是这坎肩所起的作用。他轻轻摩挲着坎肩柔软的灰毛,这究竟是什么shòu皮,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黎明时分,瘴气果然再次袭来,众人赶紧添火加柴驱赶花斑蚊,莫残捧来一抱湿漉漉的野糙盖在火苗上,霎时浓烟四起,呛得人咳嗽不已,黑雾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小兄弟真有你的,不过这里已是神农架边缘了,就在此地采点糙药回家去吧,我们还要继续往里走。”为首的那个侍卫领班过来说道。

  “这里糙药不多,我想跟着你们一起进去深山。”

  “那怎么行,里面毒蛇猛shòu多的是,很危险的。”领班摇了摇头。

  傅药师在一旁接话道:“窦领班,这位小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体力远胜老夫,况且天生不惧蚊虫,人又机灵,带上他一起走吧,不会成为累赘的。”

  窦领班见傅药师如此说,也就应允了。

  第十章 猎杀

  吃过早饭后,大家熄灭了篝火,收拾妥当后继续前行。踏过luǒ露在溪水中的卵石,沿着水边的灌木丛行走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又开始翻越山岭。

  山腰满是茂密的阔叶林,yīn暗的树板根下生满了地衣苔藓,一些不知名的蘑菇随处可见,偶尔有白毒伞和鬼笔覃等毒菌混杂其间。

  队伍中不知是谁突然惊叫起来:“头儿,你流了好多血……”

  走在前面的窦领班低头一看,自己的一条裤腿都已被鲜血染红了,急忙脱下裤子,看到屁股和大腿上有数个出血点仍在向外渗着血。

  “这是旱蚂蝗,肯定是刚才在溪边灌木丛里叮上的,”傅药师说道,“这东西以头顶吸盘吸住皮肤,喝饱血后会自然脱落,令人浑然不觉却又血流不止,大家都看看自己有否叮到。”

  “我有。”一个侍卫首先叫了起来。

  “我也流血了。”

  “这家伙还在,妈的。”有人咒骂着从身上往下扯拽。

  “不要硬拽,扯断了吸盘也还在皮ròu上,脱下鞋底用力拍打。”傅药师赶紧说道,同时发现他自己也被叮咬了好几处。

  整个队伍之中只有莫残毫发无损。

  途中,侍卫们she杀了一头獐子和几只山jī,大家欢喜不已,晚饭有ròu吃了。

  当夜宿营在了一个大溶dòng里,侍卫们早早的生起了篝火,以防瘴气再度袭来。烤ròu的香气飘散在密林里,众人围坐在火堆前把ròu饮酒,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

  “神农架里最厉害的野shòu是哪个?”

  “一猪二熊三虎呗,”有人说道,“野猪的獠牙专攻人的裆部,撞倒后群猪一齐上来撕咬,可怕的很。黑熊只有发怒和护崽时才主动攻击,而老虎则是‘君子shòu’,轻易不伤人。”

  傅药师笑了笑,说:“据说神农架最可怕的是菜花烙铁头、裤裆蜂还有大伙都见识过的旱蚂蝗。这烙铁头个头不大却是本地最毒的蛇,裤裆蜂筑巢在土里,人经过巢xué时,它们群起飞入裤裆里乱刺,想想不可怕么?”

  “那山鬼呢?”莫残突然说道。

  “山鬼只不过是一种乡间传说而已,康熙八年,朝廷曾下旨宜昌府捕捉山鬼进京,可是百多年来,从未捉到过一只,即使山鬼尸首也未见着。”傅药师回答。

  夜半时分,莫残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众人纷纷起身cao起了兵刃,火光里有数百只尺多长的老鼠闻风四处逃窜。一名熟睡的侍卫满脸是血,他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咬掉了,傅药师赶紧打开药箱,为他止血并敷上了金创药。

  大家都不敢睡觉了,怀抱刀剑一直坐等到天亮。

  早上,吃过饭后,窦领班命一名侍卫护送伤者下山回宜昌府,其余人继续着行程。

  数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人烟罕至的神农架莽莽原始森林。但见一望无际的林海遮天蔽日,宛如远古洪荒时的神秘苍凉,令人顿时心生恐惧与敬畏。

  窦领班面色凝重的说道:“白熊就在这方圆数千里的密林之中,不知道今次进去后还能有几人出得来……不管怎样大家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走散,一个人在这森林里面是活不了多久的。好吧,我们出发,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跟紧我别丢下。”傅药师叮嘱着莫残。

  莫残深吸一口气,浑身发热,他知道真药一定就生长在这茫茫林海之中。

  但见参天古木高耸的树冠遮避了光线,yīn湿昏暗,林间藤蔓缠绕龙蟠虬结,空气中弥散着朽木腐菌的气息。

  莫残依旧走在队伍的后面,目光所及之处,看见有当归、三七、糙乌以及石斛半夏等不少的药糙,也有天麻,但是植株并不大,与真药相差甚远。

  在一株高大的连香树盘根错节的根部,寄生着一株不起眼的矮小药糙,红色的花jīng上生有一丛肥厚花序,形如粗壮的毛笔,奇特的外形引起了莫残的注意。

  “这是‘文王一支笔’,因其寄生于其他植物的根上,所以叫‘借母还胎’,此药止血愈骨甚是灵验,唯有此地得见。”傅药师解释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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