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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_鲁班尺【完结】(9)

  “有劳夏先生了,妾身不适,就请苗叔叔带二位前去偏厅用餐。”闵夫人由丫鬟搀扶着入内安歇去了。

  酒桌上,分舵的几位堂主作陪,苗堂主一一做了介绍。

  “夏先生,少帮主的病果真这么有把握么?”苗堂主似乎仍心存有疑虑。

  “苗堂主请放心,当年夏某对闵老帮主的病尚无良策,而如今却是有十足的把握,两剂药下去明日便见分晓。”夏巴山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知夏先生用的什么良药,可否见告,让大家也开开眼界?”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他是总舵的薛管事。

  夏巴山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夏氏偏方,不足为道,还请诸位见谅。”

  众堂主都是江湖上豪慡汉子,见他不愿透露也不在意,纷纷举杯敬酒,海阔天空的聊了起来。

  莫残在一旁吃着饭,也听了个大概,巫山帮是巴东三峡一带最大的帮会,主要控制着水陆商贸和沿江的货物运输。当年闵老帮主丧偶,少帮主还年少,便续弦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宜昌府青楼女子,就是现在的闵夫人。少帮主自去年病倒卧chuáng不起开始,闵夫人便接手了帮中事物。苗堂主是老帮主的拜把子兄弟,一同打拼发展壮大了巫山帮,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规模。故此,闵夫人一直称呼其苗叔叔。

  莫残找了个机会询问苗堂主去神农架的路,得知此地距神农架还有百多里,需一路沿神农溪北上,山道崎岖难行,峭壁溶dòng以及瀑布险滩比比皆是,非寻常人所去得的。

  “自古以来,进山的采药客大都一去不返,连本地山民也不敢贸然前往,你一个小孩子更是去不得。”苗堂主好心的劝慰道。

  如苗堂主所说,去神农架采药确实是万分危险的事儿,弄不好小命都会丢掉。唉,可既然已经来到了神农架,若是空手而归,岂不……或许自己运气好,不进到深山老林里,能采到真药也说不定呢。

  次日清晨,有丫鬟来报,少帮主一直在不停的呕吐,夏巴山和莫残匆匆赶到内堂,闵夫人已经在那里了。

  屋内弥漫着酸臭气味儿,地上已经接了半盆秽物,锦缎被子上也搞得一塌糊涂。

  闵夫人面无表qíng的望着夏巴山,一言不发。

  “哈哈,少帮主大有好转,腹中yīn冷之物悉数吐出,阳气初生,今日昼夜各服一剂药,明日便可起身。”夏巴山手捋山羊胡,面露喜色说道。

  “果真如此?”闵夫人冷冷道。

  “当然,夏某所言岂是儿戏。”夏巴山把了下脉,感觉弹跳果然比昨晚有力得多,随即吩咐莫残再去煎付药来。

  “我……感觉好……多了。”少帮主竟然能够断断续续的言语了。

  莫残心道,老天麻真的是无比灵验,如此更增加了前去神农架采真药的决心。

  子时,莫残在伙房里煎煮夜里的那付药。

  莫残鼻子里觉得甜丝丝的,打了个哈欠,身子歪倒昏昏yù睡……

  隐约听见“吱嘎”门声,接着耳边有人在说话。

  “这孩子昏倒了么?”听着像是闵夫人。

  “放心,薛家的迷香还从未失手过,”这声音好熟,对了,是酒桌上那个穿漂亮衣服的男人薛管事,“没想到这夏巴山还真有两下子,竟然能化解这五毒心绝散,让我瞧瞧他究竟用了什么方子。”

  莫残迷迷糊糊听到薛管事拆开了天麻汤纸包,嘴里念叨道:“人参、杏仁、麻huáng,这个是羌活,还有天麻、白术和桂心,还有最后一味,应该是附子了。奇怪,这么简单的方子怎么可能解得了毒呢?”

  “薛子风,你这李代桃僵的计谋十年前有用,可夏巴山今非昔比,我们太小瞧他了。”闵夫人抱怨说。

  “嫣儿,这丸药混进药罐里,天明之后少帮主便一命呜呼,到时候夏巴山有口莫辩,杀了他也就完结了。”

  “哼,要是再出错,奴家可饶不了你。”闵夫人嗔道。

  “总舵内外都安排了我们的人,若是有变也能控制住局面,一炷香时间这孩子就会醒来,我们赶紧走吧。”

  随着关门声,一切重归寂静。

  这事儿得赶紧告诉夏先生,莫残想起身,但是浑身酸软无力。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开门声,有人来到近前:“莫残,药煎好了么?”原来是夏巴山。

  “夏……先生,我中了迷……香。”莫残嘴巴有些不听使唤了。

  夏巴山伸手搬起他的头看了看,随即舀来一瓢凉水,吸一大口“噗”的喷在了莫残的脸上。

  莫残蓦地清醒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是闵夫人,还有那个薛管事,在药罐里下了毒……”他把刚才发生的一幕对夏先生叙述了一遍。

  夏先生默默地听完,沉吟道:“十年前老夫就怀疑闵老帮主是被毒杀的,如今少帮主又同样遭到毒手,方才的事儿证实了原先的猜测。现在除了薛管事,不清楚帮中还有哪些是闵夫人的同党,一场血雨腥风是免不了了。莫残,此地太过危险不宜久留,今晚你先偷偷离开。”

  “那您呢?”

  “我是走不掉的,当年是趁乱才侥幸得以逃脱,现在早已经被盯紧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注意到你一个小孩子的,现在趁着内乱未起,今晚是唯一的逃命机会。即可就走,一直向南行,可以在天亮前赶到官渡口,这点银子你先带上,回到大理后把巴山医舍卖掉,然后回家去吧。”夏巴山自怀中掏出十余两银子jiāo给了莫残。

  “我们还是一起走吧。”莫残坚持说道。

  “那样一个都走不掉,你放心,老夫会寻机溜掉的,就像十年前那样,看看有什么吃的东西带着。”夏巴山从笼屉里翻出来十余个馒头,让莫残打在包袱里背在身后。

  “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夏巴山轻轻推开伙房后窗,听了听动静,然后双手托起莫残翻了出去。

  “夏先生,这个给你。”莫残转身从怀里摸出包有老天麻的纸包递给夏巴山,然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夏巴山诧异的打开纸包,先是一愣,然后凑到鼻下闻了闻,随后脸色为之大变,前后略一寻思即刻就明白了,不由得就是一阵苦笑,胸中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第九章 神农溪

  夜色凄迷,莫残慌不择路的穿行在冷杉林中,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沿着一条林间小路往前行。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响起了汨汨的流水声,淡淡的月光下,一条溪流挡住了去路。

  这大概就是神农溪了,听苗堂主说过,沿溪水上行是去神农架的路,顺流而下就到官渡口码头了。

  莫残蹲在水边,掬水洗了把脸,然后坐在一块青石上歇息。

  是去官渡口码头,明早乘船回云南,还是溯溪而上前去神农架呢,他眺望着夜空中点点繁星,思前想后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是等到天明再说吧。

  一阵倦意袭来,于是便和衣躺在大青石上睡着了。

  东方破晓,“嗨,嗨哟哟,嗬嗨嗨……”一阵高亢浑厚的号子声由远及近,莫残猛然惊醒。溪流中,七八个浑身赤luǒ的汉子肩挎纤绳,正拖拽着一条“豌豆角”形的木船艰难的跋涉着。

  “一根纤绳九丈三,父子代代肩上拴。踏穿岩石无人问,谁知纤夫心里寒哟,嗨哟哟,”为首的纤夫发现了莫残,停下号歌,嘴里喊道,“喂,小娃儿,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你家在哪儿?”

  莫残揉了揉眼睛,望着这些一丝不挂的汉子们,惊奇问道:“大叔,你们怎么都不穿衣服?”

  那纤夫约莫四十多岁,古铜色的皮肤,肌ròuqiáng健,闻言笑将起来,说道:“我们是纤夫呀,当然打赤膊啦,看来你这娃儿不是本地人。”

  莫残见那纤夫面善豪慡,于是答道:“我是进山来采药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沿河渡镇送货。”

  莫残朝船上望去,舱内装着些油盐酱醋的坛子和一袋袋的粮食。

  “神农架还有多远?”莫残问。

  “百多里吧,过了沿河渡,沿溪水一直北上,就到神农架南坡了,你一个小娃儿可去不得。”那纤夫好心告诫道,然后又拉起纤绳,“嗨哟哟……”喊着号子,一步步艰难的在溪流中前行。

  望着纤夫们qiáng健的背影,莫残仿佛增添了信心,于是脱下鞋子放入包袱,卷起裤腿跳进了溪水中,尾随着他们而去。

  千百年来,神农溪的纤夫们都是赤luǒ着身子拉纤的,因为水流湍急,打湿后的土布衣衫紧贴在身上,不但阻碍肢体的活动,也极易擦伤皮肤。

  莫残还没走出多远,浑身衣服便已经湿透了,无奈只得如纤夫们般脱去衣裤,一丝不挂的跟在了后面。

  清澈的溪水飞溅到身上,又凉又慡,莫残感到十分的惬意。

  “喂,要过河喽……”远处传来女人清脆悠长的声音。

  莫残望过去,岸边有姑嫂二人背着竹篓,正在向纤夫们频频招手。

  两名年轻的纤夫放下纤绳走去岸边,各自背起一人趟水渡溪,举止落落大方无邪,就如同这山水一般朴实自然,令莫残大为惊讶。

  “瞧,后边还有一位小纤夫呢。”那小姑咯咯笑道。

  莫残脸一红,下意识的背过身去,惹来纤夫们一阵慡朗的笑声。

  先前的那位中年纤夫走过来问道:“小娃儿,你真的要去神农架采药?”

  莫残点点头。

  “坐到船上来吧,带你去沿河渡。”那纤夫伸出qiáng壮的臂膀,托起莫残放到船上。

  “嗨,嗨哟哟,嗬嗨嗨……”峡江号子又再度响起。

  沿河渡是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镇,民风淳朴,那位中年纤夫郜老大就是本地人。

  huáng昏时分,船停泊岸边,纤夫们都穿上了衣裤,有商家伙计前来卸货。清点完毕后,大伙去小酒馆饮酒,郜老大则带着莫残回到了自己家。

  山脚下有两间糙房,屋前一片小菜园,门槛上伏着一条老黑狗。郜老大家中三口人,孩子名叫山儿,自幼瘫卧病chuáng,是夫妇俩多年来纠结的一块心病。

  “这娃儿叫莫残,从云南来的,想去神农架采药。”郜老大告诉婆娘。

  “那可不行,年前有采药客结伴上山,结果只回来一个人,还吓得疯疯癫癫的,真是可怜。”那婆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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