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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盆记_呼延云【完结】(28)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对你、对他的家庭都是一种伤害?”楚天瑛的声音几近哀告。

  “无所谓伤害。”凝满不在乎,“趁着年轻,多掠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将来被更年轻的人掠夺时,就不会遗憾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开始就知道没有结局,现在分开,你又何必这样伤心?”

  “那不行!那不行!”凝的脸蛋涨得通红,“我可以甩他,他怎么可以甩我?”

  这么说,她连田颖都不如,田颖委身赵大至少是因为要给母亲治病,而她呢?

  她岂止有两张面孔,简直像布满鲜花的沼泽,在不可捉摸的深处隐藏着不可计数的叵测。

  yīn郁的,诡异的,cháo湿的,肮脏的,扭曲的,黏稠的,有毒的……

  远处路灯的灯火,闪闪烁烁,飘飘忽忽,好像一个个灯泡在破裂,化成一缕缕呛人的huáng色烟雾,这夜色笼罩的都市,仿佛生了一层铁锈。

  看着凝满眼的泪光,楚天瑛却再也找不回曾经那种奉若神明的爱慕了,一把将她搂住,甚至在她的樱唇上狠狠一吻,脸上浮现出残忍而邪恶的笑。

  凝没有拒绝。

  既然如此,楚天瑛索xing在她的唇上、脸上、颈上狂吻起来,粗野得像要把她撕碎一般!

  反正你过去不是我的,将来也不是我的!

  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从凝的喉咙里发出,楚天瑛惊讶地看着她。

  “原来你这么想要我啊。”凝依然挂着泪的眼睛里,放she出钓钩一般闪亮而充满诱惑的光芒。

  我只要现在!

  一夜过去,楚天瑛的感官几近麻木。

  他躺在chuáng上,呆呆地望着大chuáng房枯燥而苍白的天花板,那仿佛是一面蒙了尘土的镜子,照出了被污垢挂满浆汁的自己。

  慢慢地坐起,疲惫的身体上还挂着纵yù后黏湿的汗液,他望了望旁边酣睡的凝,像在看一截出水时间太长又被折断的藕。

  或许,我也只不过是她变得更加成熟的一段过程。

  楚天瑛的心中充满了空虚,空虚到几yù作呕而又无物可呕,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这肯定不是爱qíng,甚至不能算是寻欢作乐,更像一种报复、一种发泄,通过释放一部分体液让身心变得轻松。而更糟糕的是,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不是轻松,而是越发的痛苦和沉重……

  房间里黑得像块铁,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外面依然是比铁还要黑的夜。

  他一件件穿好衣服,像一只野shòu重新蒙上已经蜕掉的皮,然后下了chuáng,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凝一直在沉睡中。

  他走出宾馆,双手cha兜,顺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慢慢向前走着,踢开前面路上的每一块石子、每一个烟头。有一只空易拉罐,他和它缠斗了很久,踢来踢去不知怎么它总是在他的脚下,最后他恶狠狠地跳起把它“喀喇”一声踩扁,然后再飞起一脚,那扁圆的易拉罐滚了几滚,竟滚进了一个下水箅子,沉入yīn沟之中。

  真好。

  他看着那消失了的易拉罐,想象着它忽然被命运踩扁,又忽然被踢进yīn沟,忽然沉入肮脏的泥沼的过程,不由得惨笑起来。

  然后他坐在一把长椅上,双手抱头,任凭黑夜在自己肩膀上覆盖露水。

  很久,很久……

  他抬起头,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拿出手机,昨晚他把手机关掉了,现在,他重新打开了它。

  他想——他现在只想给刘思缈打个电话,把自己对她的爱恋和背叛都告诉她,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尽管他知道刘思缈心里从来不会也永远不会有他,更不会在乎他和别的女人发生什么,但他就是想和她说说,在这个望不到黎明的时分。

  当手机刚刚进入界面的一刻,立刻涌进来十几条未读短信,楚天瑛吓了一跳,打开一看,更是目瞪口呆,因为发件人都是同一个人——林凤冲。而他发来的短信也差不多都是同一句话:“十万火急,开机后速回电话!”

  他赶紧拨打林凤冲的电话,谁知刚刚按了几个号码,来电显示:林凤冲已经打过来了!

  一接听,话筒里是急促到粗bào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能关机?”

  一向,林凤冲对楚天瑛都很尊重,但是此时此刻,他的qíng绪完全失控,势必是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qíng,这种qíng况下,楚天瑛只能道歉。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林凤冲说出的一句话让他一悚:“赵大昨晚被杀了,你知道不知道?”

  “怎么回事啊?”楚天瑛傻眼了,自己从渔阳县回京到现在,不过六七个小时,那边居然就出了人命!

  “具体qíng况见面再说。我现在就在渔阳县,你赶紧想办法过来,坐长途汽车或者打个出租车,总之越快赶到越好!”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渔阳县啊?”楚天瑛有些惊讶。

  “昨晚你给我发短信说你到北京的时候,我正忙得晕头转向,监控显示,芊芊的手机昨晚突然开通了,还给赵大打了一个电话,这证明他们之间是有联系的。我立刻带了几个同志往渔阳县赶,再打你的手机就打不通了,等到了渔阳,才知道赵大被杀了——”林凤冲喘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楚天瑛永生难忘的话,“最最不可思议的是,赵大是在门窗反锁的密室里,被一个乌盆杀死的!”

  三个小时以后,楚天瑛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开到了渔阳县公安局。县局的办公大楼灯火通明,却很安静。一问才知道,局长、副局长、晋武等人连同林凤冲他们,都赶到赵大被谋杀的现场——大池塘的那个度假村去了。值班室的人说,整个县的警力都为之一空,刚才有个小子打着找人的旗号来寻衅滋事,万不得已,居然是把旁边信用社的保安叫来帮忙扔进临时拘留室的。

  楚天瑛借了辆警车,往大池塘开去,那车的窗户坏了,怎么都关不上,于是他灌了一路的夜风,尤其是开上大堤以后,渔阳水库散发的巨大cháo气,像膨胀开的安全气囊一般,挤得他的脸和胸口都要裂开。下车的时候,楚天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抬起头的时候,他便觉得头重脚轻,视线也一片模糊。

  踉踉跄跄,脚下的土路和路边的野糙不遗余力地磕绊着他的双脚,让他的每一步都在跌倒的边缘,于是肩膀也就不时地被树、柱子或过往的人们狠狠一撞,好像锤子在内脏里砸了一下,却感觉不到丝亳疼痛。他觉得脑袋沉重得随时会掉到地上,于是竭力撑起脖颈,昂起的双眼看到:警用卤素灯在大池塘的上空jiāo叉起蜘蛛网样的光线,无数个影子像黏在网上的虫子一般挣扎着、蠕动着,夜色被泼了油污似的弥漫出一片绚丽,诡异得让人恶心。

  “天瑛,你赶过来啦?”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睁开了眼皮,却看不清是谁。

  “天瑛,天瑛,你怎么了?”林凤冲看他神qíng恍惚的模样,觉得不大对劲,便摸了摸他的额头,“哟,怎么这么烫啊?”

  “我……我没事。”楚天瑛含混地说,“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凤冲把事qíng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

  从渔阳县回京后,林凤冲请市局相关部门远程监控芊芊的手机,一连两天那部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直到昨天晚上9点突然开通,并打出了一个电话,接听号码显示机主正是赵大。监控系统进行了录音,对话内容出奇的简单,芊芊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晚上10点整见”,就挂掉了,再也没有开机。林凤冲马上带着几个警员开车风驰电掣地往渔阳县赶过来,路上致电渔阳县公安局,命令他们立刻监控赵大!县局已经下班,值班的几个人也都不在岗,等晋武把人马纠集齐整,却发现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谁也不知道赵大在哪儿!

  这时已经过10点了,晋武正在发愁等林凤冲来了怎么跟他jiāo代,110接到了报警电话,是一个叫马海伟的人打来的,口气十分急促,说赵大已经死在大池瑭的简易房里面了。晋武连忙带着人赶了过去,赶到时,除了死者赵大外,现场有四个人:马海伟、翟朗、李树三和田颖。

  “这四个人怎么都在?”楚天瑛很奇怪,“他们各是一路,凑不成同花,也拼不成顺子啊?”

  “具体qíng况还在了解中。”林凤冲说,“我们到了渔阳县公安局,听说这边已经乱成一锅粥,就赶紧开车过来。本来办的缉毒案,办来办去却办成了凶杀案,这叫什么事儿啊——更何况这凶杀案简直恐怖诡异到极点,我从警十几年了都没有见过!”

  楚天瑛愣了一下,拉着林凤冲的胳膊说:“走,去凶杀现场看看去。”

  夜幕中,那一排灰色的简易房像特制的加长棺材一样横卧在水塘边,一共被墙壁隔成四间,每一间都像小学教室那么宽那么长,出事的是从西往东数第三间。林凤冲带着楚天瑛来到门口说:“晋武那个人一脑子糨糊,出了事qíng就知道推卸责任,听说我们要来了,封锁了现场,死乞白赖地求我和他一起办这个案子,我也没有组织全面的勘察,所以迄今里面基本上保存了原貌。”

  楚天瑛心里有数,林凤冲的职位远在他之上,之所以请他到后再着手勘察现场,主要是事qíng来得突然,希望借助他丰富的刑侦经验一起破案,于是点点头,迈步往里面走去。但楚天瑛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小腿没有抬高,脚尖磕在了门槛上,他的身体整个向前倾倒,多亏林凤冲及时扶住才没摔个狗啃泥。

  “天瑛,实在不行,你先到我车里眯瞪一觉吧!”林凤冲关心地说。

  太晚了。

  楚天瑛想。

  屋里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对于一只猎犬而言,这意味着关上了中途退场的大门。

  他咬紧牙,打起jīng神,走了进去。

  警用卤素灯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面,也许是灯光并非直she进来,也许是窗户玻璃过于肮脏,屋内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林凤冲打开手电筒一边照she,一边讲述才让楚天瑛很快搞清了室内的qíng况:这个房间的北墙在高过头顶的地方开了一条封闭式长窗,南墙开了三扇封闭式玻璃窗,底部齐腰,顶部过头——这些窗户都没有任何打开的可能,东墙和西墙都没有开窗。房门位于南墙的最西头,是一扇木门(参见下图)。

  “你说这是密室?”楚天瑛指着门问,“窗户都是封闭式的,打不开——这门当时也是反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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