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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啸绝岛_大醉大睡【完结】(4)

  但季舒流对义兄厉霄的旧qíng,并非仅有一丝,分明绵绵不绝。没人能忘记一个从小给自己穿衣喂饭洗尿布,手把手教自己读书习武,比天下大多数亲生父亲还疼爱自己的人。

  季舒流凝视着纸条上熟悉的字迹,从往事之中拉回自己的思绪,面如冰封三尺,近乎挑衅地道:“旧qíng尚在,但是抱歉,他的命令对我无效。我从小骄纵任xing,很不听话,他立下这字据的时候,绝没想过我是个会听他话的人。相比而言,也许让我大哥听我的话还容易一些。”

  说出这段话时,他眼中竟仿佛带上??许邪道中人的嚣张跋扈。

  宋老夫人大概也没想到这貌似乖巧的少侠突然换了张脸,震惊片刻,才意识到希望又破灭了,浑浊的老眼一片黯然。季舒流如果说旧qíng不再,她还能以授业之恩反将一军,但季舒流说的是“我不讲理”,秦颂风也毫无异议,她还有什么办法?

  不讲理的季舒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垂头看着她,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斯文,甚至显得格外正气,也格外温柔:“但是,老奶奶,你究竟有何事求助?何不说出来,让我自己去判断是真是假?倘若我觉得该帮你的忙,自然不会推卸。”

  宋老夫人眼中的黯淡散去,神qíng复杂地抬眼看他:“说实话,我原本的主意,是听说你和秦二门主jiāo好,只要你应允下来,不愁秦二门主不帮忙,现在才发现你当真是个人物。”

  季舒流随意踱步到秦颂风旁边,靠着他站立,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请直说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注:小季诡异的体质详见大梦十八年。

  这回书说的是:《当豌豆公主遇到láng来了》

  ☆、梦中得孙

  <一>

  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终于进入正题:“我一直吞吞吐吐的,是因为我想说的事,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前年我经过永平府英雄镇,偶然看见街上有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腰上挂着一把匕首,像是我孙子的那把。我找机会找机会拿来细看,发现连鞘上的刻痕都和我孙子那把一模一样,可那孩子也不知道短刀的来历。我打听出,这个孩子,是当地最大的帮派‘不屈帮’帮主鲁逢chūn的儿子。

  “我表明身份,去找鲁逢chūn询问那把匕首的来历,万万没想到,鲁逢chūn勃然大怒,说我旧习不改向他讹钱,威胁我如果再踏入英雄镇一步就砍掉我两只脚。可是我思来想去,自己这辈子从没得罪过鲁逢chūn。”

  季舒流问:“这便是那个荒唐之处吗?”

  “不是,真荒唐的在后面。第一,”宋老夫人伸出右手的食指晃了晃,“如果你们去查问认识我儿子宋钢的人,就会发现他不但没有儿子,连老婆都没有,我哪来的孙子。第二……”

  她想把中指也伸出来凑个“二”,无奈年纪衰老,手指僵硬,屈伸困难,只能用左手自行掰直,“我的孙子,是在天罚派失踪两年以后才出生的。”

  秦颂风问:“实qíng到底是什么?”

  宋老夫人苦笑:“我这辈子撒的谎一个比一个像真的,说的真话,却连我自己听着都像假的。我这个孙子,是天罚派失踪三年以后,被我儿子亲手送来的。

  “那天夜里,我在家睡觉,chuáng头的灯突然点着了,我儿子全身瘦得皮包骨头,鬼魂也似,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huáng瘦娃娃站在我chuáng边,说他在外面给我生了个孙子。现在孩子的娘不在了,他一个人养不好,让我来养,说完留下娃娃就走,怎么叫都叫不住。

  “我怀疑过我只是做了个梦,娃娃是别人家爬进来的。但这件事一点都不像做梦,附近也没人丢孩子,而且这娃娃越长大,就越像我儿子。”

  秦颂风修长的双眉紧紧皱起,几乎要皱到眉头碰眉头:“如果是真的,那令郎难道没有透露当年袭击天罚派的到底是什么人,没有说明他的去向?”

  宋老夫人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秦颂风顿了顿,继续问:“这孩子又是怎么失踪的?”

  宋老夫人追悔道:“都怪我糊涂。我不但没教他骗术,反而整天给他讲天罚派的故事,总觉得这样我儿子才有可能舍不得这孩子,回来跟我团聚。结果,不但我儿子没回来,我孙子也因为崇拜天罚派的大侠,到处拜师学艺,十四五岁就化名出去混江湖,越走越远,后来还和人串通作弊,写下一大堆报平安的信,每隔几个月捎回家一封。

  “就因为这些信,他失踪了好些年,我才发现不对。后来我就开始到处找他,能求的人全都求了个遍,但所有人都以为我还在骗人,怀疑我孙子这个人都是我捏造出来的。这也是我自作自受,但我孙子没有错呀……”

  两滴泪水从宋老夫人的双眼中落下,划过枯叶般多皱的脸,她用手抹了一把,却抹不尽那些浸润到纵横jiāo错的皱纹深处的水渍。她盯着秦颂风,浑浊的老眼里水光闪动,一时灼灼。

  秦颂风向来不懂得怎么劝慰正在流泪的女人,就算这个女人是年过八旬的老前辈也不例外,他有些僵硬地低声道:“你老接着说,别着急。”

  “没别的了,只剩一句,”宋老夫人声音沙哑,“我孙子十三年前在英雄镇停留过一阵子,后来听说往别处去了,我却没查出去向。他的化名是柏直。”

  她的眼泪渐渐无法抑制,抬起袖子不停擦拭。

  毕竟这位宋老夫人的骗术之名传遍江湖,秦颂风其实依然将信将疑。但季舒流忽然道:“老奶奶,你还忘了说一件事,当年我大哥立那条字据的时候,令孙约有十岁上下,同样在场。你索要这张字据,也是为了给令孙留一条后路吧?”

  这次轮到宋老夫人僵住:“你知道。”她瞬间狂喜,几乎颤抖起来,“孩子,你相信我了!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他的下落?”

  季舒流道:“至少信了一半。”他低头捏捏满脸诧异的秦颂风的肩,“二门主,我有话说。”

  <二>

  夕阳已落,明月未升。

  宋老夫人被安顿在尺素门的客房。季秦二人站在山庄东边练武的空地,点燃了附近几根照明火把。他们站得很近,用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jiāo谈。

  当年醉日堡求助于宋老夫人时,一位年纪很大的醉日堡门徒就认出她身边那个孩子与她儿子宋钢神似,当时不曾声张,事后才告知厉霄。厉霄心中奇怪,派人查证,得知这孩子不满一岁就被宋老夫人养在身边,然而此时宋钢已经失踪三年有余。

  可能之一,宋钢还活着,只是因故隐藏在无人知晓的所在;可能之二,宋老夫人隐瞒了孙子的真实年龄;可能之三,宋老夫人思子心切,拐骗了一个与儿子相似的娃娃。醉日堡最终没能查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我大哥觉得第三种可能最大,”季舒流道,“但就算是第三种,也不会无故失踪,还失掉随身的匕首。颂风,我想帮她这个忙。”

  他没有明说,但秦颂风明白,年长之人对子孙辈的慈心,总是令他心生怜悯。

  季舒流的目光垂下去,火光照在他修长的睫毛上,不知颤动的是睫毛还是火光。他心中是否想起了从前那些极为疼爱他的罪人们?

  秦颂风与他站得原本就近,几乎贴在一起。深夜、尺素门地盘之内、火光之下,仿佛很安全,又仿佛随时都有被人窥见的可能,秦颂风不知怎的心头一热,握住季舒流的肩意yù亲吻。

  嘴唇尚未贴上,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还好二人都是耳目灵便的高手,及时分开一丈有余,等待片刻,却原来是门中巡夜的兄弟见这里亮着,过来看了一眼。

  秦颂风微觉失望,一眼瞥见旁边的兵器架,右手拿起一把没开刃的剑,左手拿起另一把抛给季舒流,不等他接住便道:“看招!”直刺他左腰。

  季舒流接住剑柄,取笑道:“你心思转得倒快!”顺势下削,格开第一招攻击,迅速与他缠斗在一起。两人都出快剑,剑面映着周围的火光。那无意中搅人好事的巡夜兄弟被他们周围缭乱的光芒晃花了眼,连招式都分辨不清,遗憾地摇摇头,悄然离去。

  他虽离去,两位高手却不可能再停下来继续亲热。只见空地之上,秦颂风身如魅影,往来轻捷,一招一式偏偏带着端审方正之气;季舒流身形凝重,应对敏锐,剑法却隐隐给人一种偏险奇诡之感。二人的招式远不如刚才秦颂风和燕山派方横那样激烈,jīng微处却如有过之,因为他们对彼此的路数早已烂熟于胸。

  季舒流所师从的醉日堡,是七十余年前一名遭受诬陷的尺素门弃徒所创,尺素门对这条支脉一直怀有歉疚之qíng,因此才在他们覆灭后接纳了季舒流这个无辜的旁支弟子。如今,季舒流回归尺素门,也带回随着那名弃徒的离去而在门中渐渐式微的另一路剑法,两路各有突破的剑法再度相互切磋,对季秦二人的武功修为都是大有助益。

  若以剑法本身论,季舒流未必比秦颂风逊色,但他终究旁骛过多,不够专jīng,而且体力、毅力和阅历都有所不及。二百余招后胜负渐分,他被秦颂风削中手腕,低呼一声,长剑终于脱手。

  虽然剑没开刃,秦颂风也留了力,但季舒流手腕上还是蹭破了皮,流出一点血。他将双手背到身后,悄悄地揉着手腕,用脚尖挑起落地的长剑踢给秦颂风,让他放回剑架上。

  季舒流从小到大受尽娇惯,而且确实不如常人耐打耐摔,身边亲友即使剑法不如他,对练的时候往往也不敢和他太认真,秦颂风是唯一一个不会额外手下留qíng的。正因如此,他一向最喜欢跟秦颂风对练。

  秦颂风将剑放回去,又熄灭火把,不满道:“一百招内你明明有个机会取胜,怎么故意让着我?我还用得着你让?”

  季舒流道:“你刚才露出破绽,只是因为和方横比武耗力太多,我才不占这份便宜。”

  秦颂风道:“我总赢你有什么意思,趁我耗力太多输几回,没准反倒能悟出新招。”

  季舒流走到他身侧,比划出秦颂风刚才所说的取胜之机:“刚才我如果就势去挑你的剑,你就会向这边躲闪,然后我可以这样出脚踢在你膝弯处,但是我不能收放自如,这一招踢狠了,你的膝盖就会撞到地上,你膝盖上有旧伤,我这么温柔的男人,是不忍心伤到自己老婆的,明白了么?”说完飞快地亲了一下秦颂风,因为刚才余悸未消,不敢久吻,一触即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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