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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啸绝岛_大醉大睡【完结】(74)

  孙呈秀上前一步,瞪着彭孤儒:“你为何如此轻率地杀人灭口,就不能找宋前辈好好商量吗?今日你已经看到,事到临头,宋前辈也手软了。”

  彭孤儒沉默片刻:“宋钢的脾气我赌不起,阿玖的脾气我更猜不透。”

  孙呈秀怒道:“你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却轻贱至此!”

  秦颂风从后面拽了她一下:“如果潘子云衣着华丽,武功不是野路子,你也不敢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下杀手吧。”

  彭孤儒道:“我只当他是英雄镇上不入流的江湖人物,确实没想到他能引来你们这样的朋友,否则自然会另寻他法。”

  说到“不入流”三字,他语气中有一种自己察觉不到的轻蔑冷淡,看来对他而言,一个衣着破旧、来历卑微的人,已经算不上人,只是一粒可以随时抹去的尘埃。

  彭孤儒,昔日的天罚派少年侠士,如今已经是个真正的“上位者”。

  秦颂风无话可说,只能动手。

  <二>

  潦糙竖起的木碑早就朽坏大半,在剑风之中断裂、倒塌,尚还直立着的,也被剑痕抹去了名字。这群三十多年前的嚣张凶残贪得无厌之徒,无人扫墓,无人回忆,其中一人的骸骨被挖出来故布疑阵都无人知晓。而今天,他们最终连墓碑也没能留下。

  彭孤儒出剑不多,更多的是冷眼旁观,引导三个剑阵的走向,他挺拔的身影气度不凡,威风凛凛。这些人大概经历过长久的磨合,确实默契无比,彭孤儒指挥他们如臂使指。

  秦颂风和孙呈秀之间却是另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并非源于训练,而是源于彼此的了解,以及身为高手,对战局相似的判断。

  彭孤儒的剑阵漩涡一般旋转着,yù将阵中的一切吞噬。

  孙呈秀沉稳老练,长刀施展开来,风声凛冽,牵制着对方十人的动向;秦颂风身形变幻莫测,疏忽来去,从最不可能的fèng隙穿过,在剑阵中制造着一个个轻微的混乱。

  剑阵最怕的是混乱,混乱渐渐从点拓展成面,最终,整个阵法被长刀拦腰断成两截,撕开一道缺口,秦颂风穿过缺口,如一阵风般卷到彭孤儒面前,软剑挥洒,bī出了彭孤儒骨子里的yīn鸷。

  彭孤儒的手下开始拼命了,但孙呈秀不怕他们拼命,鲜血一次又一次炸开,落在倒塌的墓碑上。

  彭孤儒本人算是个高手,却似乎太过惜命、太过稳妥了些,高手过招便如两军jiāo战,严谨勇猛者可胜,稳妥惜命者却处处受制。

  秦颂风心中有一股怒火燃烧,原本不该发生的悲剧一直哽在他胸中,他不曾像季舒流一样狂怒、痛哭,这股怒火烧得平稳而绵长,灌注在他的一招一式中,令他的剑锋愈加不可抵挡。

  彭孤儒退后,再退后……他背后已是一片陡坡,突然脚步微顿,高高跃起,空中身形一变,那一瞬间仿佛化为虚影,俯冲向前,剑光缭乱,耀人眼花。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也许比上官判稍差几分,但也不失一流水准。

  秦颂风没有躲避,挺剑而上,正面迎战彭孤儒酝酿多时的华丽一击,只听锵的一声锐响――

  秦颂风的软剑并未与彭孤儒的重剑相击,它只是划过彭孤儒的剑面,以柔胜刚,撞歪了彭孤儒的剑锋所向,然后剑身一dàng,切在彭孤儒腹部。

  彭孤儒闪避及时,腹部没像潘子云那样被穿透,但鲜血还是染红了半边身体,他幽幽地说:“后生可畏。”

  秦颂风道:“要是再给我五年,我能让你觉得潘子云也很可畏。”

  “他叫潘子云?他究竟有何来头?”

  “当年很多孩子被掳到苏门,他就是其中一个女孩的丈夫。”

  彭孤儒的眉头微微一抬:“原来……原来他认识阿玖。”

  孙呈秀朗声道:“阿玖和我们一样,来岛上都是为潘兄报仇,对你心心念念的兄弟之争并无兴趣。”

  彭孤儒淡定的气势渐渐崩溃,破碎成尘,仿佛盔甲销尽,露出内里不堪一击的身躯。

  他胸腹间再受重创,轰然倒地。

  一道不起眼的剑光突然从坟地边缘的树丛里she出,人剑合一而来,瞬间bī得秦颂风后退三步。全身黑衣的上官判站直身体,右手长剑直指前方的秦颂风,左手抬至头顶,摘下了密不透风的头套。

  <三>

  “他是萧姑娘的父亲!”季舒流紧随其后。

  其实他已不必说,萧玖的眉眼,能从上官判这张脸上找到许多类似之处。

  秦颂风深吸一口气:“上官前辈,不知你为何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但彭掌书的确杀害了我们的朋友。”

  “我知道。”上官判疲倦地说,“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犯此重罪,但是秦二门主,杀了他,你们的朋友也回不来了,报仇何必一定要杀人?他可以用后半生补偿被杀之人的亲眷……”

  秦颂风道:“潘子云没有亲眷,彭掌书也丝毫没有悔意。他听见潘子云的名字,第一句问的是此人的‘来头’。来头卑微的人,就可以随便杀了么?”

  上官判的眉毛痛苦地皱起,加深了眉间川字的轮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全岛的人,我的同门,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的女儿,全都是我一个人害的,他们犯下的罪孽,你若要算,就算在我头上吧。”

  秦颂风平静地问:“前辈是怎么害的?”

  “你要是从小就长在这座岛上,慢慢地,你也会眼睛里只看得见这座岛,以为自己是王侯将相,能掌控别人的生死……”上官判咳嗽了两声,“是我年轻的时候愚昧无知,才毁了一岛的人。”

  秦颂风道:“真的王侯将相,如果因为这种荒唐理由杀死我的朋友,我也是要暗杀他的。”

  “杀了人,未必要死,你执迷不悟,犯下的杀孽总有一天要反噬,老夫今日出手,为的就是替你减一分罪孽,让你年老后少一分追悔。”

  上官判率先出剑,秦颂风只能还击。

  孙呈秀也想冲过来,彭孤儒众手下见状奋不顾身地将她牢牢缠住。

  季舒流刚才追上官判追得太急,背后的汗水浸透了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疼得一停下脚就难以重新迈步,直到此刻他才缓过来,咬牙走近,站在秦颂风背后。

  上官判剑法老辣,从年轻时无数血战中磨练而出,而以前锋芒毕露造成的过刚易折,却被年老以后渐渐平和的心绪压制,最终铸就成今日这勘称炉火纯青的外和内刚。秦颂风剑法尚未练至真正的巅峰,然而年轻力壮,况且步法复杂,身影和剑影都是虚实难辨,在上官判这老人面前,渐渐占了上风。

  这不是生死决斗,上官判并不想杀人,秦颂风也不想,上官判只是为了保护彭孤儒,秦颂风也只是为了绕过去杀死彭孤儒,二人各有顾忌,始终无法分出胜负。

  季舒流缓缓拔出了他的雁回剑。

  上官判见状先道:“季舒流,为何你也不肯放过他?我听过你的名号,你长于黑道,以前也做过包庇旧日亲友之事。”

  季舒流却没做过当面阻止死者亲友杀人复仇的事,他没有解释,而是讽刺道:“晚辈一向帮亲不帮理,这次也是帮亲,但这次理倒也在我这边。――不过上官前辈,多年来你究竟去了何处,既然连晚辈这等无名之辈都知道,想必也在陆上行走江湖,为何却不曾去探望一回令爱,那天害得我们险些以为令爱遇到了色鬼。”

  上官判的剑法仿佛被他噎住,少了几分行云流水,半晌方道:“我在西北,化名魏尚。”

  魏尚岂非就是《洗罪愆》里的西北佛侠?

  季舒流心中暗骂,果然一去看新戏就他奶奶的没好事,表面却不动声色:“都说西北佛侠满身满脸都是烧伤,却原来竟是易容。”

  “认识我的人太多,不得不伪装得彻底一些,我虽然不敢承认自己是上官判,却承认自己杀人无数,满身罪孽,余生不过赎罪而已。”

  季舒流道:“天罚派当年行事,的确有过于偏激之处,但你的追悔,便是从此纵容包庇凶手?”

  上官判痛苦道:“我不会包庇他,我只是要留他一命。”

  季舒流的语气带上一丝激愤:“我们并非不通qíng理之人,但刚才,彭掌书听见潘子云的名字,分明还毫无追悔愧疚之意,甚至反问他是什么来头!

  “潘子云是什么来头?就因为他毫无来头,才要我们替他复仇。他妻子腹中的胎儿被苏门硬生生打下来碾碎,他妻子重病多年,受尽痛苦而死,他本人在永平府英雄镇,被与苏门有勾结的人压制,说的话没有人信,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如今好不容易大仇得报,他还没来得及见一见天日就被杀害!

  “那天他去万松谷附近本是给他的亡妻上坟,是你的亲生儿子垂死求救,求他告诉你亲生女儿杀人的真凶是谁,这位彭掌书却为了你另外一个亲生儿子将他杀害。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管不好的家事连累于他,你凭什么阻止他的朋友报仇!”

  上官判沉默不语,手中的剑却丝毫不慢,牢牢护住角落里的彭孤儒。

  季舒流见自己的口才毫无用处,咬牙持剑冲入战团。他绝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秦颂风微弱的优势立刻变得十分明显。

  上官判在劣势之下,居然成了一个无赖,利用季秦二人不敢真下重手,屡次以身抵挡,继续将彭孤儒护在背后。

  秦颂风忽道:“彭掌书,我觉得你毫无悔意,绝不能留,即使今日杀不成你,我追到天涯海角,也绝对放你不过。今日过后,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死人。你还有什么遗言?”

  彭孤儒狂笑起来:“老掌门当初看不惯我们,才将我们抛在岛上,一去不归。三十年前,他说要让一岛的罪人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不过是个鼓舞人心的玩笑,可这对我而言却是一生骄傲之所在。彭某堂堂男儿,这一生保得一岛之人三十年太平安乐,足矣!”

  秦颂风在激战中看了季舒流一眼。

  季舒流不再顾忌背后的箭伤,他突然从辅助变成了主力,剑招霎时间带上风起云涌之势,独自挡住了上官判全部的攻击,而上官判却被那“天涯海角”四字暂时蒙蔽。

  秦颂风的步法如飘风,穿过上官判的防护之网,软剑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穿了彭孤儒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12点以前更,晚上再来一更就完结了!激动!

  ☆、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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