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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为红尘路_云舞寒江【完结】(12)


“这种可能xing不高,更大可能应该是……我会杀了你。对我,你不能有期盼。”
明明说着毫不留qíng的话,却是指尖都流露着温柔缱绻。
“不然,不只是酸涩,呵……”危亦桐放下手,微微一笑,指着苏城寒的心口,“会痛的。”
苏城寒低头,看着危亦桐的手。
以前当然有好好的看过他的手,也知晓他每次出手的方式、轨迹、甚至于力度。
他看了危亦桐很久,他了解对方,似乎比了解自己更加透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酸涩,却能读懂危亦桐为什么微笑。
于是,在危亦桐眼里,那人眉眼如水,只微微淡笑:“痛也无妨,我不怕痛的。”


☆、无关爱恨的立场

14.
这是危亦桐第一次看到苏城寒笑。
之前的苏城寒虽然说不上清冷,但也真的从没笑过。
危亦桐总觉得苏城寒如同木偶,也不算是偏见,而是苏城寒无论什么神qíng都仿佛比其他人寡淡三分。
而此时,苏城寒安静的笑容,依旧很浅很淡,却让jīng致的眉目一下子生动起来。
如同画龙点睛的神妙一笔,刹那赋予了他真正的灵魂。
一眼,竟有些……惊艳。
“我说的是,我可能会杀了你诶。”危亦桐漫不经心地退开少许,自然而然地和苏城寒拉开距离,一边笑着打趣道,“一剑穿心,你真的不怕?”
像是一个玩笑话。
只是他的眉眼里点点分分都是一股说不出的认真,与以前的张狂桀骜、平日的洒脱飘逸毫不相似。
说到做到。
即使是开玩笑一样说出,也让人不会怀疑,如果有必要,他绝不会手软。
“痛不可怕。死……也没什么好怕的。”苏城寒说,那笃定一点也不像不懂生死的天真,反而像是对疼痛已然麻木的淡然,他认真地想了想才继续道,“我只怕,要是死了,过段日子,你又会忘记我。而那时的我已经不能让你重新记得了。”
危亦桐听罢,忽然笑了起来。
轻狂张扬,道门中人常见的潇洒锐利,魔门中人该有的风流恣意,一并从这几分轻佻的笑容里展露出来。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生命一旦终结,深刻的爱恨都毫无意义。
说苏城寒不谙世事,他偏偏有一双看透生死是非的眼。说苏城寒心思单纯,整个清玄殿被他一个魔门护法瞒了这么多年,让他成了南域南苍,卧底得很是成功。
但你要说他心思诡谲,也全然不像这么回事。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危亦桐话语带着些许嘲讽。
记住与忘掉,于他而言都一样。
而苏城寒……固执地要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仿佛只有被记住,才算是真正的活过。
然后,他就真的成功了。
这记住,无关乎爱,亦无关乎厌,
只是“苏城寒”这三个字、这么个人,便…叫他怎生忘记?
“有时候觉得我们挺相似的。”
危亦桐此时已经退到了苏城寒三步之外,没有了种种暧昧,也没有游戏一般的放肆。
他们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再退一步便是疏离,再进一步就是亲密。
停了停,他补充修改道:“不,其实也可说截然相反。”
或者该是――镜子的两面?
一个魔门之人却做了道门长老,一个道门之人却成了魔门护法?
yīn阳的黑白轮转之上,他们永远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彼此相望。
恰似两仪。
危亦桐一身青衫,微垂眼帘,流露出闲适恬淡的风韵。
――这是真正的道门中人才有的气韵,不念不执,又并非无心。
危亦桐虽然收敛了玩世不恭的嚣张,但这般清和模样,锋芒却更胜以往。
傲骨无需张扬,不羁无需刻意,利剑出鞘即使不发出凤鸣龙啸,也能以湛湛青锋震慑世人。
他辛辛苦苦来了一出“为红颜一怒叛师门,钦天阁一剑断前尘”的好戏,把一个叛逆傲气的绝世天才演绎得淋漓jīng致,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入魔门。
以他在清玄殿的身份地位,一个魔门护法的位置那是稳稳地送到他手里。
就算魔门有所怀疑,派来一个蓬芷盯着他,也不会胡乱下定论。
按理说,知道他是假意叛出清玄殿的,应该不超过三个人的,连绝对守得住秘密的师弟楼溯羽,都是不知qíng的。
偏生苏城寒看透了。
不用问危亦桐是怎么知道苏城寒看透了的,他也一头雾水,真的。
“什么时候把你丢到罗夏渊或者gān脆把你一剑杀掉,这种事先不急着谈论。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清玄殿卧底。”
从一开始苏城寒就在帮他做遮掩:天玑的刻意激怒,是苏城寒给了他一个可以控制场面的台阶下;亦桐故意试探而提出的问题,苏城寒也是以一个标准“卧底“的角度回答的,乃至知道他在道魔双修,还附赠一本《北辰真解》。
危亦桐甚至都忍不住猜这家伙该不会是他那位行事古怪的老师放在魔门里的另一手棋,而自己其实就是去和他接头的。
这样……其实也挺好。
可惜,也就是瞎想想。
“在浮欢楼上再次看到你的时候。”苏城寒的回答依旧出人意料。
那是危亦桐之前以为的他们第一次相遇。
没有十五年前的月夜荒林,就在浮欢楼上。
一身月白长衫的苏城寒走上二楼,抬眸看向正在说书的危亦桐。危亦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随意看了过来,发现是个清玄殿的术师便不在意地移开目光,继续他的故事。
眼神对视不过一霎。
危亦桐现在回想起来,发现自己居然对那一眼还有印象。
淡色仿若琉璃的清澈眼眸,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底。
“你没有变。”苏城寒抬手摸摸刚刚危亦桐替他顺鬓发的位置,眼里倒影着的是青衫身影,“所以你的剑从来不会对着你的老师。”
理所当然的逻辑。
没有变?所以不可能做出“为红颜一怒叛师门,钦天阁一剑断前尘”的事?
于是就知道了他是假意投身魔门?
这个理由真是……颇具苏城寒的风格啊!
危亦桐盯着苏城寒眼瞳里倒映出的自己,看了很久。
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模样?
每一个人眼里的自己似乎都不一样。
也对,望h眼里的他只是十五年前的“危亦桐”,老师师弟眼里呢留着的是后来的溯萧。
都是他,又都不是。
只有苏城寒一个人的眼里,不是“危亦桐”也不是“溯萧”,只是他。
真是讽刺,两仪黑白消长而对立,却在追逐中成为彼此的真实。


☆、谁言安知慕我心

15.
真是讽刺?
啊,也没什么。毕竟,世上讽刺的事多了去了……
比如说……
家破人亡,天地之大,一时之间没有归处。
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又能如何独自为生?
那时的他,没有亲友在侧,满心满眼都是仇恨,抱着一只同样孤苦无依的小狗相依为命到处漂泊。
他的步法配合剑术,一直在同辈中为冠,正常qíng况下通苦练二十年也未必能达到他这种境地。
大家说,因为他是天生剑心,自然资质超群。
在危亦桐看来,实在是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笑话。
不过估计现在除了自己就没人知道,那只是因为十二三岁的自己,就是在不断地逃跑中度过的。
稍微跑慢一步,就会被拉帮结派的小混混揪住痛打一顿。然后用尽各种办法弄来的钱就会被抢光,于是又得继续饿肚子。
这种qíng况下,他才有了未来练习步法的好底子。
他的一双手白皙修长,除了握剑磨出的茧,保养得还算错,仔细看却隐隐能发现不少早已消退的疤痕,细细密密地隐藏在白昼的光线之下。
直到遇上老师,被她收为弟子,这种日子才算到头。
然后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溯萧。
拥有了这个名字就像是和过去做个告别。
他以为自己从过去挣脱,可以开始新的美好生活,可以摆脱血色月夜的噩梦。
他或许做到了,他成了众人眼里光风霁月清玄殿首座师兄,仿佛他这样的人生来璀璨,从不会有一丝yīn霾。
那只是溯萧而已啊。
真正的他,能一剑dàng平妖魔,却不能有一个安稳的好梦。
……
苏城寒,这些……你也知道吗
……
“你说什么?”苏城寒的疑问让危亦桐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把心里想的话低声问了出来。
“苏城寒,这些……你也知道吗?”危亦桐重新往前踏了一步,bī近苏城寒,打破了彼此不疏离不亲近的距离,唇角微微上扬,笑容平和却夹杂着锐利,“你到底喜欢什么?!”
是这一副好皮囊?还是世人说溯萧如何如何的心生向往?
是这一手已经尘封的剑术?还是所谓的一见钟qíng或不敢忘?
你明明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不过是十五年前一面之缘,凭什么用这样澄澈的眼神看着我?!
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对我说“喜欢”,呵,你到底喜欢什么?
苏城寒听到这样忽如其来的提问,只是稍稍一愣,就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喜欢你的味道。”
看样子完全不需要思考,应该就是真话。
然而,
危亦桐:“……”
这是什么答案?
他会问苏城寒这样的问题已经有些奇怪了,得到的答案又是如此不知所谓。
绝对不要再问苏城寒类似的问题了!
“母亲说,一个人的容颜会变,一个人的xing格也可能会变,很多都是会变的。味道虽会沾染,但是一个人的最初的味道,绝对不会变。如果一个人的味道能让我一嗅到心里就觉得喜悦温暖,那一定是喜欢。”苏城寒好像看出来危亦桐内心的无语,于是想了想,又认真补充道。
危亦桐表示,他内心的无语丝毫没有减少。
你母亲的教育方式很有问题!
这种不靠谱的答案,仅供参考。
“苏城寒。”危亦桐忽然开口唤道。
这个名字,当初苏城寒向他qiáng调了好几次,现在想来估计又是因为一些不太靠谱的“苏母”教育。
“嗯?”苏城寒的鼻音轻微而柔软。
一声轻笑。
眼前这人依旧梳着松松散散的发髻,有几丝几缕散出缠绕在肩头。
青色衣衫是幽远苍空一般的颜色。
天色已有微光,一蒙薄薄的宣纸窗上袅袅的附上了几缕雾色。
眼角眉梢温柔了三分凛冽线条,清清湛湛。
像画一样。
苏城寒有些痴了。
他有点恍惚,好像听到危亦桐在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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