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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_谷肆【完结】(96)

  程言明白自己这会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模样。如果在医院的时候他像个不修边幅的流làng汉,他现在就像个不识好人心、随时可能抽出把砍刀发泄一番的,不讲道理的混账流氓。

  他们也许会问,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好,温和有礼的程老师上哪里去了?

  程言冷笑了下。

  他没法再演下去了,到这一刻,他完全失却了耐心。他撕了脸上那张照着徐墨文画出来的面皮,由着从小到大积累下来的戾气往外噗嗤直冒。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而那个他这辈子认识的最好的人,这会还躺在医院里,口不能言,对着一大盆想当然泼上来的脏水,却没法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无辜者(四)

  程言回到医院里,推开病房门,见穆木正守在李冬行chuáng前。

  听见程言进来,穆木飞快地抹了把眼睛,然后站起来,qiáng笑了下说:“你不多休息休息?”

  程言走过去,直接在chuáng上坐下,毫不避讳地伸手摸了摸师弟的额头,说:“在这里我才能休息。”

  穆木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问:“你还好吧?”

  程言没抬头,继续温柔地注视着chuáng上的人,说:“挺好的。”

  穆木又有点哽咽:“医生说冬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

  程言平静地说:“我知道。”

  身上没ròu眼可见的伤,自然也就没有确切能痊愈的那天。凌晨的时候,程言坐在病房里,已经听见了医生和穆木在外面的jiāo谈。

  医生说,李冬行的qíng况和某些植物人差不多。

  对现代医学来说,大脑和意识仍然是黑匣子一般的存在,李冬行毫无缘由地深度昏迷,他们也束手无策。

  结论是李冬行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换句话说,他同样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几个小时前,程言只允许自己听见前一句话。他坚信着师弟下一秒就会睁开眼来,因此不愿意让自己的视线移开一点点。而刚才在小红楼爆发过后,那些杂七杂八的恐惧和担忧都被那一瞬喷发的岩浆冲击得灰飞烟灭,他的脑子反倒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不再拧巴成一团,慢慢恢复了平时的思考能力。

  他想,就算真的暂时睡着也没什么。师弟累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他倒是希望李冬行能不闻不见外头那些巨làng滔天,在梦里头安安逸逸无忧无虑。

  但他得醒着。因为外头那些风雨,还需要他这个醒着的人来扛。

  穆木盯着他看了几分钟,迟疑着说:“你刚打了韩征?”

  程言反问:“别的老师告诉你的?”

  穆木摸了摸手机,点了点头。

  程言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弧度:“他们是不是想提醒你小心点?”

  穆木咬了下嘴唇:“程言……”

  “放心,我真没事。”程言拍了拍她的手背,又转回头去,握紧了李冬行的手,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会再像刚才从这里走出去时那样,东倒西歪,像个茫然无措的醉汉。打了韩征那一拳以后,他仿佛向全天下宣了战。

  众口铄金,范明帆被bī走的时候,他没能帮上忙;现在风口làng尖上的人成了师弟,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师弟走上老范的路,背负起莫须有的骂名。

  李冬行没法为自己辩解,旁人也未必肯听这辩解;不过没关系,他会成为师弟的嘴和手脚,他会尽自己一切所能,去找到这件事的真相,告诉韩征和其他那些忙着盖棺定论的人,他们都错了。

  穆木瞧出了他眼里的斗志,似乎稍稍放心了些,从chuáng头柜上拿起两个苹果,说:“我去削水果。”

  她匆匆地走出病房,在门口撞见了王沙沙。

  王沙沙抬起手落在穆木肩上,穆木靠过去,王沙沙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穆木的头发。两人短促地拥抱了下,穆木回头看了眼病房,不知说了什么话,转身接着往水房里走。王沙沙站在门口,有半分钟没有动弹。

  他身上穿着警服,头发失去了往日的油光水滑,还有着被帽子压过的痕迹。他的眼睛也充着血,配上那张血色尽褪的小白脸,当真像一只跑了好几百里路的兔子。

  程言坐在屋里,看了他一眼。

  王沙沙的腿挪了挪,还是就站在门口,没肯进来。

  他直勾勾盯着chuáng上的李冬行,眼神复杂,过了会问:“还没醒?”

  程言:“王警官是想来问话?”

  王沙沙轻轻说:“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他。”他绞了绞手,长出一口气,突然说:“程哥,甭管你信不信,薛湛真是我这十几年来最好的兄弟。”

  程言眉头一动,拿不准王沙沙是不是有寻仇的意思,差点本能地想侧身挡住李冬行。

  王沙沙倒是没冲过来的打算。

  “我吧,以前老爱胡作非为,装模作样的,以为身边带了一大堆小弟,自己就真的成了老大。”他勾了勾嘴角,自顾自回忆起来,“那堆狐朋狗友,都一口一个王哥的,但其实有几个人待我是真心?我对他们一点都不好,呼来喝去的,也就是中学时候看起来有点钱,他们才叫我声哥。后来我被老头子提溜进了警校,一连几年被关着,身上没几个生活费,那群人就都散了个gān净。”

  他靠在门框上,不紧不慢地说着,右手抬起来,两根指头捻了捻,像是在幻想着自己手里夹了根烟。

  程言想起来,以往见到他和薛湛,好几次都是薛湛在颠颠地给他点烟。

  “薛湛是真听你话。”程言说。

  “因为就他特别傻。”王沙沙嘴上在骂,眼睛却红了,“傻到看不出我就是在欺压他。他这人认死理,老觉得小时候叫了我一声哥,这一辈子就要跟着我混。我他妈能混得出啥?我说我要罩他,他就真信了,结果呢?别说让他过上好日子,我他妈居然让他的命给丢了!”

  他说着喘了好几口气,喉咙里呼噜呼噜的,不知是不是快要哭了。

  程言站了起来。

  他一半想走过去安慰下王沙沙,一半却仍在担心,王沙沙会不会陡然发难。

  王沙沙似是看出了他的戒备。他难看地弯了弯嘴角,说:“程哥,我就是想告诉你,薛湛死了,我心里真的……我得跟你承认,在查出来他死前是来见李冬行时候……我那一瞬间差点发疯。我们关系是一直不好,而且薛湛那个死脑筋,他脑子转不大过来,到后来对李冬行也不见得客气。有那么一会,我都在想,真要是为了我们过去的那点恩怨,死的怎么不是我?”他说着抹了把鼻子,“再过了会,我的同事来问我以前的事,我想着想着,猛然就想通了。这怎么会是李冬行呢?他要是真记恨,我中学时代那么混蛋,他那会就该至少打我一顿了。说真的,这么些年,我嘴上还老把李冬行当对头,心底里早就明白了。我就是还犟着,不肯承认,是我犯浑,是我瞎招惹他。当警察这么些年,杀人犯我也见过好几个了,要说李冬行会杀人?我还真没法信。他太能忍了,心肠又是真的好,说什么一时冲动,什么jīng神病?不管是啥,我真不信有什么能让他跨过那条线。”

  程言愣住了。

  他没想到,王沙沙跑来说这么一大通话,居然不是为了责问李冬行,而是想说,自己相信薛湛的死不是李冬行gān的。

  当了十几年对头,王沙沙对李冬行的了解,说不定比某些朋友还要深些。连韩征都在怀疑李冬行,到头来,居然是王沙沙这个曾经的敌人站在了他们这边。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程言甚至有点为刚才的怀疑感到羞愧,他当真想对王沙沙刮目相看了。这小子看着浑,谁知道还有这点义气。他瞅着王沙沙,挺郑重地说了句“谢谢”。

  “所以,我真希望他早点醒。”王沙沙握了握拳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害死了薛湛,要真让我找着了他,我他妈一定把人千刀万剐……剐不成也至少要亲手铐他进大狱。”

  他眼睛比刚刚还红,这会不是难过的,而是被怒火烧出来的。

  程言想到什么,问:“薛湛的死因肯定是谋杀?”

  王沙沙正连贯地骂着人,这会怔了下,说:“我不知道。”他bào躁地抓了把头发,“那天晚上雨下那么大,有什么证据都被冲没了。算了,程哥,按道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只是我想你也挺想知道的……反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条短信,现在局里的人最多在怀疑冬行,但真要说这个,其实也找不到更多证据……”

  大雨。程言脑子里像是“叮”一声响,浮起了一些被忽略的事qíng。

  “我当时摸过薛湛的衣服。他的袖子……”他抬起手肘,指了指自己衬衫袖子的半面,“他的袖子一半比另一半湿。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应该是面部朝上躺在台阶下面的吧?”

  王沙沙茫然地点头:“是的。”

  程言眼神一亮,语速加快:“生物楼天台的那个台阶是露天的,台阶下面最容易积水,那天雨那么大,不消五分钟,那里就该积起水洼。假如薛湛摔下去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他一半身体泡在水里,另一半被雨淋着,肯定都是一样全湿的。除非……除非他摔下去的时候还没在下雨。你们不是说薛湛的手机被他压在身下,还能用么?假设那是在他摔下去的时候无意中被压在他身下,若是已经有积水,一般手机肯定被泡得不能用了吧?”

  王沙沙思忖着说:“哎对啊。那就是说,他摔下来的时候,应该真的还没下雨?”

  “冬行离家不到五分钟,就开始下雨。”程言感到了一丝希望,“即便我的话算不得数,我们小区里也有监控录像,能证明他是什么时候赶去学校的。从我们小区到生物楼,就算跑步,也要花十分钟才能到。冬行还去了趟小红楼,一定来不及在天台积水前赶到事发地点。对了,关键还是在那手机上!手机……如果手机是和薛湛一起摔下来,早就有很大的概率摔坏了。假如它没坏,这说明,极有可能是有人拿着它,故意放到了薛湛身下。”

  王沙沙看着有点被绕晕了,喃喃地跟着说:“为,为什么……”

  程言冷笑了声,说:“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手上现在那条唯一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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