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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归何处_凤阁烟雨【完结】(69)


踏雪忽然走了过来,它真的很老了,在这里晒太阳成了它少数能做的几件事,它自己已经爬不上主人的手,聂流尘躬身把它抱起来,隔着它蓬乱的毛,看着对面的人,笑出两颗虎牙。
白驹过隙感韶华,飞驰的白马穿过的那条fèng隙,也就两人之间不到一尺的距离而已。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踏雪不耐烦地“喵”了一声,跳下去走掉了。
“呐,南宫少爷,这次我没有事,不用先走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南宫意配合地回答着。
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南宫意yù言又止,聂流尘转过脸,道:“没有旁人,有话直说。”
南宫意停下脚步,看着他问道:“我想去个地方……那个地方,我能去吗?”
聂流尘犹豫了一下,转过脸道:“可以,走吧。”
南宫意知道,即使有聂流尘在身边,自己肯定也会收到不友好的目光。
聂流尘在的时候他们还收敛一点,这位副门主一被手下叫走,那些目光便时有时无地投过来了。路中央的南宫意看着身边人来来去去,安静地站在那里。
可是很快他古井无波的眼神便被一颗石头击破了,迎面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当年他第一次站在郁离山顶蛇祖门中,跟穆兰荫说话的女子,当年她的姿容比之穆兰荫虽然不算出挑,但也明艳秀丽,但现在她的脸上从额角到眼睛下面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在这张青chūn不再的脸上更显狰狞。
几个人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集中在南宫意身上,恶意并不明显,却让被他们看的人有如芒刺在背。
“意哥哥!”在他们即将到达南宫意面前的时候,南宫意看到路边的九重葛枝条动了一下,下面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项罄染几步走到南宫意身边,笑容绽开如九重葛初放的繁花,道:“意哥哥,你也来了吗?”她转脸对那一行人又笑了一下,南宫意看见那名女子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了。
南宫意低头笑笑道:“罄染,谢谢。”
“她比较想听我说,这个月零花钱翻倍,可以,翻两倍,反正钱是你意哥哥出。”聂流尘走了过来。
南宫意对着他点点头,又低头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或者你流尘哥哥之前许诺给你的,一并归我。”
聂流尘笑着打发走项罄染,问道:“如果她和某些小姑娘一样,愿望是长大之后嫁给我呢,也算你的?”
南宫意一本正经道:“先来后到,所以,你算我的。”
聂流尘笑得更开心了,道:“那也轮不到你啊,我小时候还说过……”在得意忘形口没遮拦之前,他住了嘴。
南宫意继续一本正经道:“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
聂流尘摇头笑道:“子念,你现在怎么可以这么没原则?”
“在你这,端着原则做什么?”南宫意脸上的笑忽然收住了,他要来的地方已经近了。
百步天梯有一个分岔,一段通往碧潇殿,一端接着一间很大的屋子,整间屋子都漆成黑色,看起来异常庄严肃穆,现时,有渺渺青烟从里面飘出来。
“你带他来做什么!这里他可以来么?”缪姝怒道,她原本正在认真擦拭着,说完之后,低头看向手中灵牌的名字,愣了愣,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里是清净之地,不要说不敬之言。听到没?南宫意!”便将灵牌重新放到木架上。
南宫意点头道:“自然。”他看到她身边跟了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之前他在蛇祖门的院子见过,那个孩子一直咬着手指头看他。
南宫意看向那一排灵位,刚才缪姝放上去的灵牌写着“裴暮之”,顺着这一排看过去,其中一个写着“郁薇”,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心里一阵隐痛,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个灵牌。
缪姝带着那个孩子走了出去。
聂流尘站在旁边,看着南宫意点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上,说道:“南宫意此次前来不为叨扰各位先辈的安息,只是有些话,必须对母亲说。”
他磕了一个头,说道:“母亲,谢谢您将孩儿带到世上,谢谢您将流尘抚养长大,孩儿今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在母亲身边尽过一天孝,心中甚是愧疚,现惟愿母亲九泉之下安息……”他说到后面,声音带上了哽咽,似乎说不下去了。
聂流尘听到门外飘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两人走出门的时候,缪姝带着那个孩子在分辨百步天梯旁边的糙。
那个孩子忽然对着南宫意喊道:“爹爹!”
聂流尘对南宫意解释道:“千千抱回来的,没决定好是当徒弟还是当gān儿子,叫南宫昕。”
缪姝拍了一下南宫昕的头,道:“昕儿不是每一个姓南宫的都是你爹!”
“可是……和我同姓我只见过他一个啊……儿子不就是和爹同一个姓么?”南宫昕眼泪汪汪。
缪姝怒道:“谁说就他一个!前几天那个不是吗?你就没叫。”
南宫昕瘪瘪嘴道:“我觉得我爹不可能长得那么凶。”
聂流尘道:“可能是千千教的,认亲人也要先看长相。”
从刚才一直在沉默的南宫意,忽然道:“他如果愿意叫,我也愿意应下来。”
南宫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过去抱着他叫道:“爹爹!”
“嗯。”南宫意点点头,全然不顾衣摆被蹭脏。
缪姝气急,瞪了一眼聂流尘,道:“胳膊肘往外拐的习惯倒真像是你教出来的,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聂流尘摇头道:“此处肃穆,莫说这些。”
缪姝却回头叹道:“算了吧,他们还在的时候,不也整天这样打打闹闹的吗?”
聂流尘看着南宫意抱起南宫昕给他零花钱,皱眉道:“明明是千千抱回来的,怎么我们就给领下来了呢?而且此qíng此景……”
缪姝向灵堂一转脸,道:“像是一个轮回。”
聂流尘摸摸南宫昕的头,道:“轮回也好,那曾经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缪姝又是一声叹息,接过南宫昕,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流尘已经见过子念父母了。

☆、归处(三)

回到青竹居之后,南宫意难掩一脸悲切,聂流尘赶紧琢磨如何让他开心一点,便问道:“你现在能喝酒了吗?”
南宫意抬起脸,说道:“在忍冬居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借酒浇愁过。后来想想也就这样吧,毕竟这十年她是真的对我好。”
聂流尘扶额,这人的眼神好像更忧伤了,他想了想,继续问道:“子念,竹叶青酒可是又陈了十年,要试试吗?”
南宫意抬头看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点点头。
“那好,我先去给你家兄长写封信,等……”后面的话被突然站起来的南宫意堵在了唇齿之间。
南宫意放开他,道:“你别再说那三个字了。”
“不会让你再等了。”聂流尘点头。
夜幕降临之后,蛇祖门人送来两坛竹叶青。
自然有些愁qíng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是这辈子还能和对方喝下这杯迟到十年的酒,眼前这份愁qíng两个人都释然了。
喝完一坛半,南宫意问道:“你说,我的字叫做子念,是不是和我的母亲有关系呢?”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但我gān娘不知道多少人魂牵梦萦,也许总有那么些时候,会记挂着,念想着吧?”聂流尘摇摇头。
南宫意道:“你好像说过,我母亲还在的那些日子是你最开心的日子。”
聂流尘笑了出来,道:“没错,子念,那些年,有娘亲有师傅,有暮之大哥,有令狐大叔,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以前看蛇祖门的一圈人喝酒的时候,就在想,酒有什么好的,现在才知道,喜也好,悲也好,终究只是一种表达,一杯下去什么都不想才是最好。”
南宫意的表qíng忽然微妙起来,过了很久,他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烛光下,他的脸上染上一丝微红,似乎是有点醉了。
聂流尘眼皮跳了一下,这人好像是喝完酒想得更多了。
南宫意继续说着:“我后来看到你的时候,玄袍,银冠,天湛刀,后来再加上一支紫竹笛……”他的表qíng越来越复杂。
聂流尘赶紧道:“我只当他是我大哥!”
南宫意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吗?”
聂流尘继续解释:“他大我二十多岁!”
“哦?罄染那个年纪,叫你我叔叔还比较合适,你让她叫你哥哥,原来也是……”南宫意微微眯起眼睛。
聂流尘已经拜倒在对方qiáng大的联想能力之下了,再这样下去自己非要崩溃不可,与其束手就擒,不如坦白招供,便gān脆地说道:“没错。‘山有木兮木有枝’是他,‘玄袍银冠青锋刀’也是他。天湛就是青锋,青锋就是天湛。”
南宫意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饱含不甘,似乎想说什么。聂流尘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他,却发现他忽然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低声说着:“如果是他,我便真的比不上,我不过是在最合适的年岁遇见你而已,嫉妒都嫉妒不来。流尘,你跟我一起,还是会觉得无趣吧?”
“闹了半天你就只想说这个?他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人啊?”聂流尘哭笑不得,赶紧绕过桌子,坐到他的身边。
南宫意慢慢抬起眼睛,悠悠道:“当年霜流门燕伯伯说,那人虽然xing子不羁,但是字里行间神采飞扬,一看便知道是个妙人,如果不是魔修,双方多有芥蒂,他一定能与之结jiāo为知己好友。”
那时候前灵修盟主燕无啸还只是被众人寄予厚望的霜流门大弟子,他坐船在湘水游玩的时候,有人在霜流门大船抵达的码头上cha了块木板。霜流门人好奇,上去触碰了一下,木板表面化成灰烬散去,露出一行yīn刻的字,内容是一首改自苏东坡的歪诗。
君心八十我十八,未见青丝染白发。与君颠倒本同庚,中间只隔一花甲。
字是好字,底下没有落款。
燕无啸优雅地抬起手,轻轻一挥,木板冻成冰块,炸裂成无数冰晶粉末。
霜流门门人问码头边的渔家女是何人所为,渔家女支支吾吾地说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一身黑衣,银冠束发,带着把刀。
燕海棠毛骨悚然地看着自己兄长优雅地说出了成年后唯一一句咬牙切齿的话:“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他。”
可他还是看到了,几年之后,由于霜流门和蛇祖门在某处对抗妖物的时候起了冲突,有了误伤,不久后的玄门排位擂台赛,多年不来参加的蛇祖门来砸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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