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睿的约他们是必然要赴，肖云鹤看了回日历，一时之间也说不好这一来一回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就又跟沈恒还有靳如海打了一回预防针，说自己有事儿可能要出一趟远门。秦致则在书房里翻了一阵，找出一本当年滇城附近的县志出来，必要的时候沿途也好做个参照。
……县志这玩意儿虽不比什么名家山水但怎么说上百年了也是个文物，肖云鹤看秦致的书房看的眉毛直跳，心说估计随便从他这屋子里拿个看着有点年头的东西转手就能卖个十几万出去……合着秦致还真是个bào发户，不对，是个收藏家。
大致的准备都做的差不多了，肖云鹤就在网上订了两张西南一线的火车票。毕竟他们这次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要找到滇城旧址和当初德溪山庄的位置，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摸索着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前六卷的遗留问题应该是都解决了……
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前面写过啥了还要回去翻=皿=
☆、第五章
嚓嚓，嚓嚓。
火车车轮摩擦着铁轨的声音。
肖云鹤双手枕着头躺在卧铺上，狭窄的火车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泡面的味道，汤汤水水的搅动声还有人们大口吃面的时候发出的吸溜吸溜的响声。红烧牛ròu和老坛酸菜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味道上争个你死我活，争先恐后的窜向车厢的各个角落。肖云鹤躺的是上铺，一伸手便可以够到火车的车顶，餐车乘务员推着不锈钢的小推车，一边喊着“让让，让让”，还不忘大声推销着“二十五一盒”的红烧ròu套餐。
肖云鹤双手一撑从chuáng上坐起来，在这个过程里还得小心着别让脑袋跟车顶来个亲密接触。肖云鹤叫住餐车乘务员，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张五十块，打量了一眼被热气熏得雾气蒙蒙的塑料饭盒盒盖，示意餐车服务员把最上头的两盒放到下面的桌上顺便又要了两双筷子，等到乘务员又推走了那辆小推车，他才踩了一下栏杆从chuáng上下来。
秦致正好接水回来，一手拿着冒着白烟的保温杯，看了一眼，说：“买的盒饭？”
周围的人都在用一种看冤大头又恨铁不成钢的神qíng盯着那两个一次xing塑料饭盒，肖云鹤假装没看见，随手拆开一双一次xing筷子又揭开饭盒盒盖，随口道：“泡面没营养。”
秦致把茶杯放在桌上，看着肖云鹤皱着眉头拿筷子扒拉着所谓的红烧ròu套餐，白花花的米饭倒是货真价实，上头铺着一层蔫巴巴的生菜叶子，几块所谓的红烧ròu也是从头到脚的油亮，简而言之九分肥一分瘦的水平，肖云鹤拿筷子夹起一块看了看，“啧”了一声，随手把肥ròu放到盒盖上推到一边儿，这才拌了拌饭盒里仅剩的生菜和米饭。
四周的乘客都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神qíng，心照不宣的把目光从肖云鹤的盒饭上移开。秦致挨着肖云鹤坐在下铺上，揭开另一盒饭盒盒盖的时候弄了一手的水，肖云鹤从书包里拿出包纸巾扔给他，秦致擦了手，先是把肥ròu给挑出去，又把里头唯一的一块儿瘦ròu夹给肖云鹤，这才学着肖云鹤拌了拌饭盒里的米饭和生菜。
肖云鹤看了他一眼，嘴角隐约带了一点儿笑，拿筷子把那块儿本就不大的瘦ròu又夹下来一半扔回到秦致的饭盒里。秦致这次没再跟他客气，两个人吃完饭，秦致收拾了一下桌子把两个饭盒扔到车厢尽头的垃圾桶里。肖云鹤倚着连接上下铺的栏杆，目光停在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上。
泡面这种东西呢，就属于那种你心血来cháo忽然想吃了，但等到你兴致勃勃的挑好口味买回来撕开包装盒倾倒了一众配料之后，被开水那么一冲闻着又忽然不想吃了的食物类型。肖云鹤对泡面没什么好感，偶尔吃那么一次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时间做饭的时候他宁肯买外卖回去也不乐意吃泡面凑合，因此在需要坐火车的长途旅行里，吃餐车的他总让人觉得是个没什么出远门经验的冤大头，在这点上他还真跟秦致是空前的一致。火车车厢的窗户打不开，各色泡面的味道就散不出去，肖云鹤皱了皱眉，把目光从车窗外的景色里收回，随手拎过chuáng头的书包从里头拿出本地图，秦致则展开手里的列车时刻表，上头详尽地列着这趟西南方向的列车沿途所经过的站点。
四月并非旅游和返乡的旺季，因此沿途一线的列车车次也少的可怜，肖云鹤还是让乔源临时弄了个抢票用的类似作弊的cha件才成功弄到了这两张卧铺车票。紧跟着城市生活节奏的上班族自然不会有幸有肖云鹤这样光明正大的公假能携家带口的出门旅游，又不是逢年过节学校放假农民工兄弟们和莘莘学子大批返乡的时段，车厢里的气氛还算是松快，至少没有高峰时段人挤人的状况出现。秦致用铅笔在地图上描了一下这趟列车的行驶路线，列车车次表上显示，这趟车在三个小时后会在四川德阳做一次短暂的停留。
他们这次是从A市出发，坐火车沿西南一线进入四川和云南的地面。青当年对周边环境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那时候平原地区还好，车马发达水路畅通，然而当初滇城可是个近山区的地界儿，最多也只能骑马在周边逛逛，说实话也挺憋屈的。秦致辞别越司常下山之后的经历倒也能称得上是游历，但他这么多年也很少回去，沧海桑田因此也并不算熟悉。本来他们两个还考虑着玄珏出身云锦，它一猫科动物找回家的本事还是有的，但玄珏毕竟是个活物，这趟旅程又很漫长，秦致也不能把它一路塞在书包里闷着，要是到了地方住个宾馆旅馆什么的，也根本不可能有地方能同意他们俩带着只猫住，因此这个打算也只能作罢。
然而滇城毕竟是滇城，凭着个滇字也能大致推算出恐怕是离云南不远。肖云鹤看了一回地图，不知道怎么想起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是肖一容去世后他被沈恒接到长桥和他及沈菁菁同住的那段时间，当时沈恒家里已经配上了一台彩色电视，沈菁菁暑假里就拉着他坐在电视前看那个名噪一时风靡了大江南北的还珠格格。第二部里小燕子和紫薇帮着香妃逃亡事败，要被皇帝拉去砍头，后来五阿哥尔康劫囚车一行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逃亡之旅，当时他们的目的地就是云南大理。虽然是跟他和秦致准备去办的事儿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的言qíng小说，肖云鹤还是依稀记起了其中的几个片段。
那是一九九九年的夏天，同年十二月二十日澳门回归，二十世纪的最后半年，街角那个单身大叔开的音像店里整天循环着张学友《有个人》专辑里那首《寂寞的男人》，“明明从不信天荒跟地老，明明从不会后悔得不到”，传染的五音不全的肖云鹤几乎都能哼唱出模糊的调子。沈菁菁和肖云鹤一人抱着半个冰过的西瓜，把chuáng上的凉席拽下来铺到地上，凉凉快快地坐在电视前看咋咋呼呼的小燕子和文文静静的紫薇。那时候网络还没有普及，彩色电视算是沈菁菁和肖云鹤为数不多的娱乐，沈菁菁看到气愤处想大骂yīn险恶毒的皇后和容嬷嬷，却跟不像沈恒闺女似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半个脏字。肖云鹤没有沈菁菁那样敏感的少女qíng怀，看的兴味索然，只把注意力搁在手里西瓜一排排碍眼的西瓜子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大概真是个容易怀念的季节。肖云鹤神qíng动了动，总算又从回忆里挣开。农历年初他和秦致去湘西莫柏青老家的时候也是走的西南一线，然而这次的线路又要更偏西一些。德阳过后成都也是这趟列车的停靠站之一，过成都后走眉山乐山一线到川滇边界的西昌，入云南境内途径楚雄最终停靠在云南大理。肖云鹤突然冒出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也该找个机会和秦致一起出来旅个游啊游游山玩玩水什么的想法。被案子闷了太久，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从沈恒和靳如海那儿请来足够长途出游的长假。
他们这次的旅程到目前为止还都很顺利，肖云鹤地理学的并不jīng到，出远门有认识地名的能力足矣。秦致看了一下地图，挑了下眉，从书包里把那本在书房里翻出来的县志又拿出来看了一回，以期从中找到什么对应。
当然也有一路上絮絮叨叨生怕旅途寂寞的大婶好奇地攀谈：“俩小伙子这是准备去gān啥呢？哎哟那边那本的年头我看着可不小啊，记得文|革那阵儿这些东西都当四旧给抄了，那不糟践东西么。瞧这看地图的架势，你俩这是去考古还是去探险哪？”
周围的旅客均是一笑，秦致对无关紧要的外人倒也是那副温文尔雅的好脾气，回应道：“也没什么，就是找个机会出去看看，您说是么？”
那大婶便感叹了一番现在的年轻人整天闷着，眼界浅了见识也短，之后又打趣道：“小伙子瞧着挺俊的，成家了没有？要是没成家，婶子这儿可认识不少好姑娘，给你介绍几个，保准有你喜欢的。”
肖云鹤一听这话，唯恐秦致脑子犯抽指着自己来一句什么家是成了这不就我爱人么。他跟靳如海坦白那是一回事儿，但可没有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宣扬隐私让陌生人围观的癖好。肖云鹤暗中踹了秦致一脚，示意他别乱说话，秦致微微一笑，回应道：“成家立业么。”
他这话说的含糊，因为谁也不知道他的“业”到底是立了还是没立，到底也是不让人再说这方面的意思。大婶哈哈一笑，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又开始和人聊起她在外打工的儿子和儿媳来。
秦致合了县志和地图，正准备收起来，却有人从旁放了两罐凉茶在他们桌上。
肖云鹤用眼角的余光一扫，认出是他们对面chuáng位的旅客。
是个女人。
那女人约么三十来岁，一头短发有大半挑染成栗色。她面部的线条很硬朗，属于那种假小子的类型，一眼看去让人觉得稳重里又带着洒脱。她里头套着一件灰色的T恤衫，外面套着一件水洗蓝的风衣，下面是一条灰黑色的牛仔裤搭配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她的手掌比一般人要大一些，骨节很分明，有点儿像是一双男人的手。
她用手指扣了扣罐装凉茶的拉环，眼神却停在秦致和地图放在一起的那本县志上，浅浅一笑道：“两位可真是大手笔。”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冷，带着一股坚决果断的劲头。肖云鹤一路上都没怎么注意这个女人，他不是擅于攀谈的类型，这女人显然也是，仅有的jiāo流恐怕只局限在刚上车的时候说的“麻烦让一让”之类。肖云鹤大概是出于职业病的习惯把她从头到脚的观察了一遍，这时候他又听到那女人开口道。
“宋制本多用皮约纸，以桑树皮和楮树皮为原料，所得纸张颜色偏白，厚实，两面光洁。版式多为白口，左右双栏或四周双栏。”她目光在秦致手边的那本书上一扫，不再说话，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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