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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婴_那多【完结】(23)



    任何一个宗教在发端的时候,必然会降下许多神迹。比如耶稣基督用五块饼加两条鱼喂饱了五千人,比如释迦牟尼预言自己的死期时令大地震动。他们靠种种难以解释的不可思议,聚拢无数的信徒,并让教义得以流传。

    圣女教也要展现神迹,而且是在法院这个听起来很难搞鬼的地方显迹。这会是个什么样的神迹呢?

    等等。

    一场不公正的审判?一个无罪的信徒?

    我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探长的电话。

    “你上次说吕挽qiáng会公开审判,日子定下来了吗?是在明天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

    “明天下午在法院?”

    “没错,你要过去听吗?”

    “哦,天哪……”

    这本该是个酷热的午后,但半个小时前,厚厚的云层遮蔽了阳光,然后空气就越来越闷。不知什么时候,一场大雨就要倾盆而至。

    上海市第X中级人民法院的建筑很恢宏大气,方尖碑式地立在那儿,远远就能看见。走到门前才会发现,实际上还要经过一个宽阔的广场,再走一长段阶梯才能进入。要是心里有鬼的人,恐怕在庄重的白楼前拾级而上是,都会浑身不自在起来。

    但此时吸引了我注意力的,都是停在法院门前的两辆警车和一辆警用摩托。

    就在我驻足往警车望去的时候,前面那辆车的门打开了,王探长从里面走出来,快步迎来。

    “直接就把警车停这儿啦,不怕打糙惊蛇吗?”我问。

    王探长苦笑:“我还想尽可能把蛇惊走呢,万一真要在法院里出了什么事qíng,后果就太严重了。我说你这消息,到底可靠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问我,我也只好再次回答:“我已经把昨晚听到的一切向你原话复述过了,如果最终庭审结束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为的神迹没有出现,非但不能让我这个记者成为信徒,原先的信徒也会大受打击。如果不是有一定把握,我想他们不敢放这话了。”

    “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探长叹了口气说。

    “你这里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

    “万全?哪有什么万全的事qíng,何况我们和法院还是两个系统,时间又这么紧,从你昨晚打电话到现在才过少个小时。”探长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我们已经通知了法院,请他们加qiáng戒备,同时我这里你也看见了。明的是两辆车和一辆摩托车随时待命,其实附近的巡警网也拉着。这已经是我在这点滴时间里能做到的极限。另外,法庭四周已经经过排查,没有爆炸物,我还挑了几个眼色好的探员一会儿庭审时坐在下面,以防异动。不过老实说,我还真的很难想象,他们竹备怎么搞这个神迹法。除非他们找一群人正面冲击法院。”

    “应该不会这样蛮gān。”我说着的时候,一辆拉着警笛的囚车开进了法院大门。

    “他在上面?”我问。

    “嗯。”

    “这两天他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探长摇了摇头:“还是和原先一样,这些天他没有和外人接触过,如果圣女教有什么计划,他也应该不会知道。”

    “那我先进去了,希望别真出什么事qíng。”

    我进刑庭,挑了个考前的位子坐下。四周旁听席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打量了一周,没有发现袁吉,他应该正在地铁车站上班。不过我猜想,肯定有些圣女教徒会来旁听,见证他们的神迹。huáng织已经没有亲人了,村子可能派了人来听,吕挽qiáng的父亲也会来,但我不知是哪一个。

    离开始还有段时间,庭里很安静,说话的人都会尽量压低声音。在这片空间里不知进行了多少次审判,在空气中留下了沉甸甸的肃穆,令人不敢放肆。

    法庭的四周,延墙站了好些武警,不知原本就是这样,还是因为警方的提醒特意增加的。

    坐了一会儿,前方的一道侧门打开了,公诉人,书记员等检方,院方的人开始入场,站到他们各自的位置上,然后,吕挽qiáng也被两个法警押了进来。

    他比我在看守所看到时苍白消瘦了些,囚服穿在身上,略显得有点大。他的头微微低垂着,但给我的感觉并不是认罪,而是冷漠和无所谓。

    最后走进来的是今天的主审法官,一位戴着眼睛的中年女xing。她在法官席上坐下,看了看表,等了片刻,就宣布庭审开始。我深深吸了口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首先是检方的公诉人宣读一份长长的起诉书,读了有二十多分钟。我的心一直吊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直到他读完,由吕挽qiáng供述犯罪事实的时候才稍稍放松些。吕挽qiáng说的没有一点让我惊奇之处,就和在看守所里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在路上闲逛时看见了huáng织,起了色心,又想弄些钱来花,就跟到了他住的地方。没敢立刻下手,思想斗争了一夜,遂在次日早晨再次前往huáng织的住处,诈开门后将huáng织杀害。因为害怕,所以最后什么事都没有gān就逃跑了、

    整件事qíng他说起来冷谈甚至从容,只是在他快说完的时候,听众席第一排有个中年男人猛地站了起来,拿一个饮料瓶狠狠朝他扔过去,嘴里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方言,很痛心棘手的样子。法警很快赶来,但居然没有把他赶出庭去,只是让他重新坐下。我猜想这该就是吕挽qiáng的父亲。

    吕挽qiáng往他父亲那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那眼神,像在看个不相关的人。

    我有些心惊,这圣女教竟然能将信徒这样洗脑,为教中做事,连亲qíng都不顾了,着实可怕。

    小小的风波后,庭审继续进行。在法庭辩论阶段,其实都没多少好辩的,因为吕挽qiáng对他的杀人行为供认不讳。所以法庭给他请的辩护律师也只能说些诸如“认罪态度较好,请法庭量刑上给予考虑”等不咸不淡的话。

    主审法官还是相当负责,她在庭审中问了吕挽qiáng几个在警方调查中露出来却被检方忽略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在对尾行男崔行健的调查中,崔声称他在跟踪huáng织上楼后,下楼时并没有看见吕挽qiáng。但吕挽qiáng回答“楼道黑,我躲在一边,他没注意”。总之,他并没有一点要吐露隐qíng为自己脱罪的意思。

    一个多小时后,法庭宣布休庭十五分钟。再次开庭应该就是宣判了,对于一宗杀人案来说,这样的庭审速度算是很快的。被告没有一点反抗,打算乖乖伏法,检方一路顺风顺水,能不快吗?

    我看着吕挽qiáng被法警暂时放下去,心想,等再带上来时,怕就要发生些什么了吧。

    一直等到了现在,还风平làng静,剩下最后的这点时间,再不发生什么,岂不就要让那些来看的信徒失望而归?照袁吉昨天所说,人间的法庭宣布吕挽qiáng有罪,而他们的神天尊宣布吕挽qiáng无罪,见分晓,就在下一刻了。

    我没有去上厕所,坐在原地未动。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

    我的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心也越跳越快。这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而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十五分钟休庭时间已到,为什么还不开庭?

    不,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十八分钟了。

    法官已经再次入席,其他人也都各就各位,但被告席上空空如也。

    我有种qiáng烈的感觉,一定已经发生了什么!

    听众席上也开始有低低的骚动议论声,而看检方和院方人员的表qíng,好像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人矮着身子,从侧门处跑到法官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法官的表qíng立刻就变了。她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qíng看着那人。

    我的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王探长。

    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滑下,但他浑然不觉,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快跟我出来,出事了。”

第十四章 不翼而飞

    “请镇定一点,镇定一点。现在,你把事qíng完整的在对我说一遍。”

    站在王探长对面的两个法警脸色都非常难看。瘦长脸的眉毛时时抽搐似的跳动,每次都会把上面的汗珠溅下些许来。另一个正被王探长闻到的表现稍好,不过他的酒糟鼻已经被自己揉捏的像颗湿润的圣女果了。

    “我,那个时候犯人……”他说话的时候,手还一直搓动鼻头,以至于把他的嘴都挡住了。他有些愕然的意识到自己这个别扭的动作,连忙把手放下来。

    他是在庭审期间负责犯人的法警,犯人出了事,他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处罚。可这都是以后的事qíng,还来不及现在就对他造成这样大的压力。

    他站在我和王探长的面前,努力的组织着词句,想要准确的回溯出刚才发生的事件。可是从我的眼中看,似乎不久前发生的事qíng来不急让他消化理解。他甚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在对他复述事件造成的困难的同时,更让他的心里生出怎样都按奈不下去的恐惧。

    酒糟鼻的名字叫朱宝华,很小的时候他坐在家里厕所的老式马桶上,对着一只突然出现的马蜂把头使劲的往后缩,可还是被那家伙在脸上最突出的部分蛰了一口。现在他时常在镜子前面端详鼻头的粗大毛孔,猜测那一个是当年留下的针眼。

    作为补偿,他鼻头上每一个ròu眼可见的孔dòng都好像生长了嗅觉细胞。押解犯人上法庭的时候,他总是能闻见犯人牙齿里的烟味,血液里的毒品味或骨髓里的血腥味,然后据此感觉一下,这个戴手铐的家伙到底有多浑浊黑暗。这种判断常常和法官的判决相吻合,不过他的同事们都觉得他在chuī牛或神经过敏。今天他从吕挽qiáng身上闻到的,是种奇怪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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