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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_那多【完结】(4)



    我那无可救药的好奇心终于发作了。

    我曾经对一个名叫林影的漂亮女孩说,我当记者唯一的优势是我的好奇心。可是她对我说,在中国当记者,最要不得的就是这东西。

    总之,当我的好奇心发作的时候,八头牛都拉不回我来。

    我顺着山径向前走。如果这真是在塔里,那我倒要看看,这塔中天地有多大,前面等着我的,不知是什么呢。

    我的第一次历险就这样开始了。现在回忆起来,那时还真是单纯得令人发笑啊。要是我一直以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对待每一次经历的不可思异事件,恐怕现在早就没命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些文字了。

    景色真的很美,我已经走到出汗了,先前的寒意早被汗水驱散。转过一个弯,我终于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雷峰塔。

    真的是雷峰塔,和以前看过的照片里一模一样,七层高的褚色的雷峰塔,就矗立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

    可是,雷峰塔不是在西湖边的吗,这里是杭州吗,西湖在哪里?

    这样想的时候,我看见了西湖,就在雷峰塔的后面,波光粼粼,湖光山色。我想再走近一点的话,就可以看到连我爸都没有见过的雷峰塔倒影了。

    有游客在雷峰塔里进出,奇装异服,不知是什么朝代。一个女孩显然是看见了我,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她长得真的很美,很有灵气。我朝她笑了笑,她侧过头,似乎想了想,也朝我微笑,然后向我走来。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我该怎样向她打招呼呢,说“小姐,贵姓”吗,可是古时候,问女孩子的名字好像是不礼貌的。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想到了冯立德在回想到他自己经历时那惊骇yù绝的神qíng。那样的表qíng,无疑说明那天晚上他的经历极为可怖,可是现在,为什么看起来一切都那么美妙。难道……

    方念及此,异变已生。

    一阵刺骨的萧瑟瞬间把所有的东西攫住。风变得yīn冷,天空灰暗下来,树叶开始发huáng,掉落,树gān开始枯死。万物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去了生气。

    最令人心胆yù裂的是那个正朝我走来的美丽女孩。她在转眼间衰败下去,脸色开始变huáng、发灰,皱纹迅速产生,头发很快就全白了,一阵yīn风chuī过,白发四散飘落。她仍在朝我走,身上的衣服早已破败四散,露出的却不是光洁如羊脂的少女玉体,而是正在腐败的肌ròu,烂红色的血管和一小块一小块挂着的青色皮肤,huáng色的尸水开始往外渗出……我就这样看着她的身体萎缩腐烂下去,在走到离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白森森的骷髅,那双很有灵气的眼睛成了两个塞着烂ròu的dòng,嘴张开来,灰huáng的牙掉了出来。骷髅的左腿白骨又向我迈了一步,纤细的手骨微微抬起,像要抓住什么似的。然而,所有的支持都消失了,骷髅哗啦啦倒下来,变成一堆白骨。

    放眼望去,雷峰塔前白骨处处,周围的参天大树已经枯死,大半倒在地上,风里开始带起huáng砂,褚色的雷峰塔在风中轰然倒塌,激扬起的沙尘把那些白骨chuī散,和huáng沙混在一起,背后的西湖,不知何时已经gān涸。

    我几乎想转身狂奔,就像冯立德在博物馆里做的那样。无论是谁,有再大的胆子,也会被这比最黑暗的恶梦还要可怕十倍的qíng形击倒。

    我已经能尝到自己的苦胆水了,现在回想起冯立德,那真是个很够胆和很有好奇心的家伙,当然那是一个考古学者应有的素质。可我那该死的好奇心比冯立德还要大一些,虽然双腿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但我居然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我用尚存的理智开始思考这件事,至少之前我看见了活生生的冯立德,和面前这摧毁一切的伟力相比,我觉得我逃不逃和我能否生存下来,其实没什么关系。我看了看我的手,并没有如那个女孩一样变成白骨,虽然刚才她离我是那么近,但我却没受什么实质的影响。

    我笑了。我时常在最紧张最恐惧的时候笑,以示我的镇定。

    然而这种平日很能起作用的镇定方法此时却没有多大效果,因为我知道,刚才那一切仅仅只是个开端。

    也许对我来说,红颜枯骨可算是恐怖之极,但对于冯立德这个考古名家,一生不知进过多少古墓,见过多少gān尸,心智可说已十分坚qiáng,想来前面的一幕纵使有些意外,也不至于会骇得心胆yù裂,事后想想就害怕得手抖。

    所以,在未知的前方,一定还会有什么发生。

    可我已无处逃避。

    就当我惶惶然yù举步走向雷峰塔的废墟一探究竟的时候,眼前的景物竟又起了变化。

    四周像是起了雾,一片微微的白色,在这白色之前,隐然有幻象出现。

    我知道那一定是幻象,不仅因为形象有些扭曲变形,更因为那幻象中的人竟是我自己。

    那幻象中“我”的行为,极为bī真,连许多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无人时才会放肆做的小动作,常挂在口中的喃喃自语,也分毫不差,就好像是谁给我录的全息录像,现在回放给我看。

    只是这段录像中我所做的事,却十分奇怪,如果不是这么奇怪,我几乎要认为这是我未来生活的预示。

    那里面的我,正对着电脑,不断打着游戏,而每个游戏,却只打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时光流逝年岁增长,竟好似我的后半生,就在“打新游戏,卡住,又一个新游戏,再卡住……”中度过似的。

    当幻象消失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荒唐梦。

    正当我怔怔站着,不知所为时,却听到从后面传来低沉的一声“嗨”,声音极为熟悉。

    我一惊转身,居然见到这个忽然出现的人,赫然是另一个那多。

    先是在幻象中见到自己,又看见一个活生生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那个那多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神qíng(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做出那么讨厌的表qíng来),用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别怀疑,我就是你,是你意识的一个分身。”

    他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我直觉他说的是事实。

    他接着说:“你刚才见到的,就是你这一生的命运。”

    我喃喃地说:“命……运?”

    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是的,命运,要破解这悲惨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

    我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话问:“什么办法?”

    他用手指着旁边忽然出现的一团白光,说:“你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站到这里,你就可以出去,然后,把鎏金塔打破。”

    他脸上的神qíng变得十分庄重:“这样,你的宿命就会改变,为了你也为了我,快去吧。”

    我举步迈向白光,但只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

    刚才面前这另一个“我”的一言一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力量,让我觉得他说的全都是真的,我就应该照着他的话去做。但现在我心神一宁。立刻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怎么可能一个人会有如此奇怪的未来,简直荒谬到没有一点可能xing。只要用理xing来思考,就知道这毫无疑问是谎言。

    一念及此,我就知道问题出在这个自称是“我”的分身的人。

    我直视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沉声问:“为什么骗我,你到底是谁。”

    他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忽然有这样的反应,说:“你说什么。”

    我心里更加肯定,说:“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命运,连五岁小孩都骗不过。”

    我把他刚才的话在心里转了一遍,顿时想到症结所在,眼前掠过采访冯立德时在他书桌上看到的《警世通言》,不由惊道:“你想骗我打破鎏金塔,放你出去!”

    对面的“我”神色一变,厉声说:“你要是不答应,就永远待在这儿,再也别出去了。”

    我心里一惊,这里还是这怪物的地盘,怎地自己说话如此不小心。

    正不知该如何时,想到一事,眉头顿然舒展,脸露微笑说:“你若有能力把每一个看鎏金塔的人都吸进来,不管吸进来的是整个人还仅仅只是jīng神,都足够引起轰动,到时科学界对这个塔详加研究,你还怕没有机会脱身?照我看,你根本就没法把人留在这里很久。你上次骗不倒冯立德,这次一样骗不倒我。”

    那个“我”神qíng变了几变,似乎给我说中心事,脸上有些黯然,哼了一声说:“上次那个人看到的,却是他真实未来的一种,若不是能量因此消耗大半,这次也不用耍这把戏骗你,否则,我看以你的定力,远不及他。现在,罢了,大不了再多在这里呆一会。”

    未等我来得及说话,他忽地消失不见。

    旁边那团白光仍在,我一脚跨进去,只觉四周白雾缭绕,脑中又开始昏昏沉沉。

    白光散尽时,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上博的青铜器馆。

    正愣神时,一个管理员走近,说:“先生,关门的时间到了。”

    这件事之后不久,考古界传来惨剧,冯立德主持的一项重大考古发生事故,据说由于土石塌方而导致多人死伤。冯立德就此一蹶不振,不久就宣布退出考古界。而此时我也隐约猜出当时冯立德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同时理解他为何如心压巨石般对鎏金塔充满恐惧,因为早在今年三月十一日晚上杭州雷峰塔地宫里,他的考古生涯就被判了死刑。

    我是打从心里佩服冯立德,在这种qíng况下,还能把持作为一个考古学者的原则,不为一己私利去破坏鎏金塔,换了是我,可能真的做不到。要知道像他这样身份的考古专家,要是以考古学上的理由提议打开鎏金塔看看里面是否真有发舍利,很可能会得到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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