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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命交给我_那多【完结】(13)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走进路边的熟食店,又买了一份猪肚子。

    “九一年的时候,jīng神病院的老院长退休了,调了个年轻的新院长过去,三十多岁,叫金斌。这个人啊,是我们武夷山市本地人,大学考出去以后,毕业就在福州当jīng神科医生,被市卫生局当人材引进回来了。我们武夷山市虽然小,但是能当jīng神病院院长,管着几十号人,还是很不错的待遇。他过来以后,有一些新的措施,其中一条,就是让医护人员,得走近病人,努力听听病人的那些个疯言疯语,不要不耐烦,说是这样有利于治疗。他还发明了个称呼,叫什么体验式疗法,嘿,合着他是拿一整个医院来做他的医学实验来了。九一年jīng神病院没死人,九二年就不对了,头七个月里死了四个,两个是病人,还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

    “这我知道。”我说:“南平市jīng神卫生中心还专门派人来评估过医院工作人员的jīng神状态是吧。”

    “你知道的倒不少。那种评估能有什么结果,吃顿饭喝顿酒,还不是一切正常。那两个评估的人也没落好,后来背了处份。哎扯远了,那个金院长啊,胆子不小,或者说他是在改革创新之路上越走越远,刚刚通过了评估,马上搞了个开放参观。”

    我立刻想到了那张印着一双眼睛的宣传单。

    “他们印发了宣传单,请市民来参观jīng神病院,你说这不是发神经吗,疯子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单独搞了个参观病区,里面是一些,嘿……”姜明泉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说是些病qíng比较轻,没有攻击xing的病人,参观者可以在医护人员的陪同引导下,和他们近距离接触。幸好啊,幸好去的人少,他们从当年的十月一日国庆节开始开放,到十一月九日,一共就只有十七名参观者。”

    “幸好是什么意思,这些参观的人出了什么事qíng?”我心里隐约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qíng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姜明泉却没有直接回答:“我们局里,是从十一月五日介入的。我们这座小城,别看平均收入不高,但大家各有各的活法,日子都过得挺瓷实的,不提jīng神病院,几年都见不着一个自杀的。每次要是出了件自杀案,嘿,那背后准有什么小道消息,传得满城飞啊,得念叨好久呢。所以,那年十月份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的自杀案,谁都觉得不正常啊。本来那么明确的自杀案件,我们是不会查的,但这么密集,也太妖蛾子了。案子是派给我的,我就一家一家的摸qíng况,起先压根儿就没往这上面想,问的都是收入啊感qíng啊,一般自杀不都是因为这个吗。但大多数自杀的,都没这种问题。然后再想起来问自杀前去过什么地方,这一问啊,嘿,武夷山市jīng神病院!”

    这是个已经被我猜到的答案,但此刻后脊梁还是刷地掠过一片yīn寒。

    “每个自杀的人都去过,有的是前一天去的,有的是当天去的。都是这样,也就是说,只要参观过,要么当天要么第二天,都自杀了。而且那个绝决哟,有三个被救过来了,你猜怎么着,接着死!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一般的来说,自杀的人死过一次,被救醒了,尝过那种滋味,都不会想着要再去死。等我确认事qíng和jīng神病院有关系,已经到了九号,又死了两个。”

    “你是说,所有参观过jīng神病院的人,都自杀了?”

    “差不多吧,当年还剩下一个,不过现在嘛,一个都不剩啦。”

    他说的,当然就是杨展。

    “这么说,这一系列的自杀案,和那个金院长有关系啰。”

    我这么问,想来姜明泉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称是,没想到他迟疑了一下,才说:“应该是和他有关系,但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些参观的人好端端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自杀,还是说不清楚啊。”

    我奇怪了,问:“可你们难道没有审那个金院长吗?”

    “审?那些人是明明白白自杀的,没有人把他们推下楼也没人按着他们的脖子往刀上撞,我们凭什么就把姓金的抓起来审?当时我第一步,先让他们把参观停了,打算接着再多了解了解qíng况。谁想,十一月十日,金斌也自杀了。”

    “啊!”

    “非但是金斌,整个负责cao办参观活动、管理特殊病区的医生护士,其它病区的医生护士,甚至门诊挂号的,一整个医院的员工,共二十六人,全都在第二天自杀。”

    姜明泉说着直摇头:“你能想得到吗,能想得到吗,当时我都傻啦,所有听到的人都吓傻啦。一整个医院,全都空了,全都死了!跳楼的跳楼,淹水的淹水,割腕的割腕,上吊的上吊,哈,把自己吊在窗户外面的就有三个,我到的时候,就看见三具尸体在墙外面摇摇晃晃,走进去,没几步就是一具,没几步就是一具呀。”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被震慑了,毛骨耸然。想像当年笼罩着武夷山市jīng神病院的气氛,真是恐怖诡异到了极点,两个病人两个医护的自杀才刚刚是个开始,再是十六个在医院短暂停留的参观者回家后迅速自杀,最后包括院长在内的二十六个医生护士于同一天自杀。想想那些尸体被发现时的qíng形,各有自法不同,却全都是自杀,一jīng神病院的尸体。而所有的自杀,都是突兀的,找不出任何理由。

    就和杨展及阳传良的自杀一样,毫无理由,毫无端倪。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qíng,仿佛受了集体催眠一样。

    姜明泉长吁了口气,看得出来,直到今天,这件百思不得其解的奇案还压在他的心头。

    “这二十六个人一死,线索就断了,但上面反而更加催bī我要找出原因。到了那个时候,要说这一堆自杀案没有一根线连着,谁也不相信啊。那几天真是一片混乱,所有医护人员都死了,病人怎么办啊,从其它地方再调人也不行,调几个人根本撑不起这个医院,也不敢撑这个医院,最后南平市卫生局拍板,紧急把病人都转移到了南平市jīng神卫生中心去,算是合并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武夷山市jīng神病院啦。这事qíng安定了,我们再和市卫生局联合起来,想找出这一连串自杀的真相。”

    “看来是没找出来了。”我说。

    “也不能这么说。”

    我倒吃了一惊,我还以为这件事qíng到现在,都依然是个不解之谜呢。

    “当时最后我们是有一个结论的。但是这个结论呢,不太可信,至少我是不相信的,没有那么简单啊。”

    我等着姜明泉说下去,没想到他却不说了,我只好问:“那当时的调查结论是什么呢?”

    “不能说。当年我们和卫生局有约定,这件事qíng就到此为止,调查内容不对外公布。如果不是老陈的关系,我连刚才那些都不会讲。不过想想,那些事qíng你自己花点力气去查也能查到,就帮你省点工夫了。要是再说,嘿,就不地道了,不能再往下说啦。”

    我愕然。

    “这事qíng你又不能写在报纸上,要知道的这么清楚gān什么呢。再说了,那个调查结论,我都觉得荒唐,觉得不靠谱,知不知道一个样。”

    “这话不能这么说呀,您看您都把我吊到这儿了,现在这不上不下的。”

    “反正我是不能往下说了,答应过的事qíng,不能当放屁。卫生局啊,也觉着要是宣扬了出去,太不是个事儿。但你要是真熬不住那份好奇……”

    “哎您就说吧。”

    “我是不能说的,话不能从我嘴里出去,这是我的原则。你不是记者吗,你不是挺能寻根挖底的吗,你自己采访去呀。”

    我苦笑:“你自己先前也说了,最后一个都死了,我去采访谁呀。”

    “那当年我们不是一样,我们怎么查的呀?好吧给你提个醒,jīng神病院里的医生护士是都死光了,不过呢,在jīng神病院里,除了病人和医生护士,还是有其它人的。行了,就到这儿吧。”

    说着,他跨上车,扬长而去。

    “哎,给您的烟酒还有猪耳朵!”我喊。

    他拍拍衣服口袋:“一包烟,紧够了。”

    我拎着本打算给他的东西,看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原来他一开始就没准备要我的东西,所以才给自己另买了猪肚子呢。告诉我这些事qíng,拿一包烟,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个挺有意思的人,说的事qíng可和有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年武夷山市jīng神病院一共死了多少人呐,四个加十六个加二十六个,一共四十六个自杀者。

    如果再加上杨展,就是四十七个人。

    这一刻,我忽然一闪念。人的闪念常常是毫无逻辑毫无理由的,所以我不是在想这四十七人为什么自杀,也不是在想一所医院里除了病人和医护人员还会有谁,而是想到了阳传良写在小本子一角的那两行字。如果历史是不确定的,如果历史是在不断变化的,难道说,曾经自杀的人,未必是四十七个,可能是四十八个,也可能是二十八个吗?

    荒谬。我在心里说。

第六章 紫色梦境

    我在武夷山市找了家经济型酒店住了一晚。我仿佛想了一整晚,又或者是在梦里想,一个jīng神病院,除了医生护士和病人,还会有谁呢。

    还会有谁呢?我刷牙漱口的时候继续想。想不出。

    没人了呀,医院里可不就这么两种人——医生,病人。更何况jīng神病院是个封闭的空间,也没别人会往那里跑。

    家属?我早就想过,也早就排除了。jīng神病院不像其它医院的住院部,探病的家属少,偶尔有来看看的,也呆不了多久就走,不可能知道内幕。

    九点刚过,门铃就响了,是客房服务,来收拾房间的。我开门让他们进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续住,因为我还没破解姜明泉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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