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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四部曲4:安迪密恩的觉醒_[美]丹·西蒙斯【完结+番外】(200)

  当我和伊妮娅一起传送到星球表面,或是驾着“伊戈德拉希尔”号一起从一个星系传送到另一个星系时,我曾在那繁忙的时刻里有过一些疑惑,我们在一闪之间便去到了另一个地方,但她用的是什么办法,避免出现在一座山的内部,或是陆地上方五十米处,或是让树舰出现在一颗恒星内部。对我来说,这种鲁莽的传输就像是毫无计划的霍金驱动跃迁,带有偶然性,可能造成破坏性的结果。但每一次伊妮娅进行传送的时候,我们都准确地出现在要去的地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伊妮娅聆听到了天体之音。她在和缔之虚共鸣,反过来,缔之虚也在和一切有知觉的生命和思想共鸣,之后,她便使用虚空那几乎无可限量的能量……走出了第一步。通过虚空,迈向那些声音所等待的地方。伊妮娅曾经说过,虚空可以汲取众多物质的能量,包括类星体、银河的爆炸之核、黑洞和黑物质。这些,或许足以将一些有机的生命形式穿越时空,将自己放置在一个合适的地方。

  伊妮娅还跟我说过,爱是这个宇宙的原动力。她曾开玩笑地说自己是另一个牛顿,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会解释这种很大程度上未经利用的能量源的基本定律。但她没有活到这一步。

  但现在,我真正明白了她所说的意思,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理。大多数天体之音,是由爱的优美和声以及韵律变化所创造的。一个人自由传输到一个地方,在那儿,他爱着的人正在等待。和你爱的人去一个地方,然后领会那个地方。爱上去观看一个个新的地方。

  刹那间,我明白了以前的一件事:在我们一开始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我们从一个星球逛到另一个星球——无限极海,库姆-利雅得,希伯伦,天龙星七号,那个我们留下飞船的无名世界,以及别的很多星球,甚至还有旧地,在当时看上去就像是废弃的远距传输器又起作用了。其实并没有。是伊妮娅携着我和贝提克,来到了那些地方——接触它们,嗅闻空气,感受那儿洒落在皮肤上的阳光,和朋友——和她爱着的某个人——一起见证这一切,理解每一个地方的天体之音,以便之后能重新演奏。

  我又想起了我那场单独的冒险:乘着小舟,从旧地远距传输到卢瑟斯,那个云海星球和所有的其他地方。在那传输背后隐藏着一股能量,其实正是伊妮娅的能量。她把我送往这些地方,好让我领略它们,并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亲自找到它们。

  我在这个薛定谔死刑室中,用写字板(现在我已经把它夹在了胳膊底下)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曾想过,自己只是一系列传奇流浪冒险中的旅人。但这一切都有它的目的。透过一系列乐曲般的星球之旅,我和我的爱人同行,或是独自旅行,向着她前进。一系列的星球,我必须用心理解,以便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演奏。

  我在这个薛定谔猫箱中闭上双眼,集中精神,摒除一切杂念,按我在天山上学到的冥想法,进入到忘我的状态。每一个星球都有它的目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它的目的。

  在那从容的虚无状态下,我向缔之虚以及它所共鸣的宇宙敞开怀抱,我终于意识到,是因为享用了伊妮娅的鲜血,获得了那些经纳米记忆修缮的机体——它们如今栖息在我的细胞中,也会栖息在我孩子们的细胞中——我才可能做到这一切。不,我立刻想到,不仅是我的孩子们,还有所有逃脱了十字形的人类种族的孩子们。若没有从伊妮娅那儿学到这些,我就不可能做到这一切,不可能听到回荡在耳边的那些声音——愈发响亮的合唱声——但在劳神写下这个故事,同时等死的这几个月里,我还没有游刃有余地学会死者和生者的语言和语法。

  我意识到,若我是个不死之人,我就不可能做到这一切。就那么一下子,我便完全明白了,对生命、对别人的爱,不死之人是无法拥有的,只有那些生命短暂而且始终活在死亡和失落的阴影下的人,才会享有这一切。

  我站在那里,聆听着天体之音那暴涨的合唱声,在这些声音中,我分辨出一些特别的星之音——在我的家园星球海伯利安上,有马丁・塞利纳斯的声音,他已经奄奄一息;在美丽的茂伊约,有西奥的声音;巴纳之域有瑞秋的声音;红色的火星上有卡萨德上校的声音;佩森上有德索亚神父的声音——我甚至还能听到死者的动听合唱声;在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有德姆・瑞亚的声音;在天龙星七号,有可爱的格劳科斯神父的声音;而在遥远的海伯利安,还有家母的声音;我还听到了约翰・济慈的诗文,既有他自己的声音,还有马丁・塞利纳斯的,甚至是伊妮娅的:但是这就是人生呵:战争,业绩,

  心中的失望,沮丧,焦虑和牵挂,

  远远近近的想象的拼搏,挣扎,

  全是人间的;它们原有这好处,

  即它们仍然是空气、精美的食物,

  使我们感到生存,并表明死亡

  是多么宁静。人们只要有土壤

  就栽种,无论长草或长花;但是

  我没有可以隐入的深渊……[45]

  但那时,对我来说,这句话反过来才是正确的——有非常多的可以隐入的深渊。整个宇宙变得深邃,天体之音从一支简单的合唱变成一曲交响乐,如同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一般壮丽。而且我知道,只要我想听,我便可以听到它,且随时可以用它来迈出一步,去见我想见的挚爱之人,即便不行,也能迈向我曾经和人相爱过的地方,再不行的话,我也能找到一个地方,美丽富饶,值得去爱。

  就在这时,类星体和银河爆炸核的能量注满了我的全身。比起驱逐者天使展开翅翼在日光的长廊里翱翔时所感受到的,还要更加美妙、更加沁人心脾。现在,这个囚笼兼刑室的致命能量壳看上去是多么可笑,完全就是薛定谔的玩笑,就像是将一根儿童跳绳摆在我的四周,当成了囚禁的牢笼。

  我走出了薛定谔猫箱,出了阿马加斯特星系。

  监禁我的薛定谔囚笼就这么永远地落在了我的身后,我并没有存在于太空中的什么地方,却又可以说是无所不至,身体、铁笔和书写器全都完整无缺,一时之间,我涌起一股纯然的兴奋感,同时还感受到独自传输所带来的同样强大的头晕眼花的感觉。自由了!我自由了!一波波欢乐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我几乎要喜极而泣,我真想冲着四周那虚渺之空的光线大喊,真想让我的声音加入生者和死者的合唱,真想和那冰晶般清澈的天体交响曲一起欢唱,这些声音起伏不定,就像是真切的波浪包裹着我。我终于自由了!

  接着,我记起了自己渴望自由的原因,想起了将会让这一自由有价值的那个人,她已经逝去。伊妮娅死去了。于是,逃脱后的狂喜猛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丝意味深长的满足感和从囚禁中解脱的满足感。这个宇宙可能已经让我的世界失去了色彩,但至少我已经自由了,可以在这个单色王国中畅行无阻。

  但我要去哪儿呢?我飘浮在光线中,胳膊下夹着铁笔和书写器,在宇宙中自由漂流,但还没有决定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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