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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3_裟椤双树【完结】(61)

  “释!”他喊住她,“如今官府到处派人拿你,你小心些。若无去处,我来想办法。”

  她停下来,侧过头道:“你来安排我的去处?若偏偏是你向那帮蠢人告了密,我岂不死得冤枉。后会无期,妖怪。”

  老桥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湮没在墨黑的夜色与清脆的四更梆声里。

  面摊一别,两三年没有释的消息。

  老桥哪里也没去,这些年他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终日在河水上思考——为何身为刑王,反而偏偏不能碰利器?为何那个指环无法取下来?为何她的名字叫“释”?

  在他还没有想出答案的时候,从桥上经过的人,越来越频繁地带来“某家恶少被人斩杀”、“某个身背命债的赌坊老板被斩杀”、“哪个犯了大罪却被官府不了了之的大官之子被斩杀”等等,“斩杀”这个词,循环出现在老桥的耳朵里。

  而这些案子,从来没有抓到凶手。暗地里拍手称快的百姓们,私下称这凶手为“判官”,赞他是黑白分明,为民除害的英雄。

  可是,不论有多少人称赞“判官”,坐在桥头的老桥,始终在暗暗担心。

  第四年,老桥越来越多地听到“某某山庄里莫名其妙死了十几口人!”“开私塾的老吴不知惹了谁,脑袋都丢了!”“当铺里的许老板跟他老婆被人给杀了!两口子都是敦厚人哪!”

  当那些一脸惋惜的路人从桥上走过的时候,老桥决定,再出去走走。

  曾经,她在一个寂静无人,只有一片金光的世界里昏睡了许久,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冻在了一块不化的冰里,那片光线真暖和,像无数个太阳聚拢在一起,一点点融化了自己。当她从长梦中惊醒时,这种感觉仍在,令到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看法。

  老汪夫妇的出现印证了她的感觉。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是不错的。

  念恩,多动听。可是,最终的事实却是,这永远不会是她的名字。

  老汪夫妇最大的失误,就是将她与其他人划为一类,同样的涉世未深,同样的无力反抗。

  当她的“爹娘”以贺寿为名,将她送到邻县那个年过五旬的罗大人府中时,当那个肥得像猪一样的老秃头反锁了房门,一脸猥琐地朝她逼来时,她突然从一场梦里醒来,一个久违的声音,在耳边越发响亮地反复——

  有罪当罚!

  有罪当罚!

  当家丁发现被踢烂的房门时,罗大人已经鼻青脸肿,昏死在地。

  想不起来的过去,渐渐在脑海里重现,虽然不完整,却也足够她欣喜。

  释,你终于回来了。

  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她没费多少力气便确定了汪府里所有见不得光的事。

  有罪当罚,汪长善,欺凌弱小,逼良为娼,谋财害命,杀无赦。

  她出手,只要一刀。

  打更的声音,将老桥从释的故事里惊醒过来。

  他问:“你想起了你的来历?”

  “一部分。”

  “那你到底是什么?非人非妖的姑娘。”

  “天帝座下,刑王释,判是非黑白,司天下刑罚。”

  老桥一阵猛咳。

  一个柔弱如花蕊的小丫头,会是天神“刑王”?!一只妖怪,跟一个天神,会一起坐在面摊前吃面?!

  “你不信。”释笑道,摸出面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老桥跟上去:“我信,我只是不敢相信,我这一生居然有机会遇到一个天神。”

  她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他:“我说你就信?”

  老桥点点头:“目前我也找不到不信你的理由。”

  她摇摇头:“怪物。”

  “手怎么了?”他看到了她手掌里的灼伤,“天神也会受伤?”

  释举起手,看着那块尚有痛觉的伤痕,说:“我发现,我不可用任何武器伤人,刀枪剑戟都不行,一旦强行使用,那武器便会化成一团怪火钻进手掌,留下一道灼伤,剧痛七日不消。”

  “怎会如此怪异?”老桥托起她的手,上头已有好几个伤痕,新旧不一,“身为掌司刑罚的神,不该是手执利器的么?怎么反而还为此而伤?”

  她收回了手,摇摇头:“我的记忆不完整。但有一点我很肯定。”

  “什么?”

  “刑王,已是很遥远的过去。我已不再是天神。”她深吸了口气,“如今,我虽不是人类,却也与凡胎肉身差不了多少了。”她又低头看了看指上的戒指,自嘲道:“如今,我就与这戒指一般,不绿不黄,都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了。”

  “你这戒指……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他看着那枚金光流动的指环,“绿色的部分好像变多了?”

  “变不变,又有何关系。”她握紧右手,冷冷道,“反正也脱不下来。”

  说罢,她加快了脚步,朝城门而去。

  “释!”他喊住她,“如今官府到处派人拿你,你小心些。若无去处,我来想办法。”

  她停下来,侧过头道:“你来安排我的去处?若偏偏是你向那帮蠢人告了密,我岂不死得冤枉。后会无期,妖怪。”

  老桥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湮没在墨黑的夜色与清脆的四更梆声里。

  面摊一别,两三年没有释的消息。

  老桥哪里也没去,这些年他干得最多的事,就是终日在河水上思考——为何身为刑王,反而偏偏不能碰利器?为何那个指环无法取下来?为何她的名字叫“释”?

  在他还没有想出答案的时候,从桥上经过的人,越来越频繁地带来“某家恶少被人斩杀”、“某个身背命债的赌坊老板被斩杀”、“哪个犯了大罪却被官府不了了之的大官之子被斩杀”等等,“斩杀”这个词,循环出现在老桥的耳朵里。

  而这些案子,从来没有抓到凶手。暗地里拍手称快的百姓们,私下称这凶手为“判官”,赞他是黑白分明,为民除害的英雄。

  可是,不论有多少人称赞“判官”,坐在桥头的老桥,始终在暗暗担心。

  第四年,老桥越来越多地听到“某某山庄里莫名其妙死了十几口人!”“开私塾的老吴不知惹了谁,脑袋都丢了!”“当铺里的许老板跟他老婆被人给杀了!两口子都是敦厚人哪!”

  当那些一脸惋惜的路人从桥上走过的时候,老桥决定,再出去走走。

  7

  这一次,老桥走了很远的地方,才找到在另一个城池里的她。

  大风客栈的某间客房里,一身素衣的释,半躺在床上歇息。数年不见,她的面容未有改变,只是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总是半睁着,眼角微微上扬,像一只锋芒暗藏、冷冷窥视猎物、骄傲而明艳的兽。手上那枚指环,翠色竟已占去了三分之二,原本耀眼的金光暗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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