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走投无路_张宝瑞【完结】(7)

  雨亭的祖父是清朝驻外公使, 雨亭的父亲也是一表人才, 生得英俊倜傥, 会说几国外语, 是学蠳难绲母涸鹑? 他的父亲和母亲郎才女貌, 一见钟qíng。 文学社。话剧队活动时, 二人便眉来眼去, 毕业前夕已暗订终身。 雨亭的父亲大学毕业后曾是一家杂志的主笔, 但是在"反右"时却因几篇文章"犯规"被打成右派, 在一天深夜不知去向,至今未归, 走时连一封遗书也未留下。 父亲的出走已成一大悬念。 雨亭的外祖母总把这些归为母亲的命不好。 据外祖母讲, 父亲可能是看破红尘, 不堪屈rǔ, 跳入大海。 因为他一生喜欢大海, 喜欢篟谎纳畛? 篟话愕纳衩?

  最令雨亭不解的是, 外祖母有时轻轻拭泪, 口中喃喃自语:打虎亲兄弟呀!!

  母亲由于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诸多原因, 又不愿与造反派头子同流合污, 在"文革"初期吃尽苦头, 受尽屈rǔ, 她戴着几重帽子被游斗, "资产阶级孝子贤孙"."反动学术权威"."右派婆"."狗真子". 母亲想到过寻死, 但一想到年纪甚小的小雨亭,她就战胜了死的念头。 "文革"中期, 她与一位叫huáng景泰的著名科学家相依为命, 并很快建立家庭。 那位科学家对雨亭也很友善。 这种风平làng静的日子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多雪的冬天, huáng景泰竟然在北京西山一处悬崖坠崖身亡。 他的死也是一个谜,当警方在几十米深的山涧找到他的尸体时, 除了摔伤的痕糓?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由于正值严冬, 又下了一场大雪, 坠崖处已无任何痕??刹? 事故发生8 天后, 警方才找到他的遗体。

  这位科学家为何到这悬崖上??在场的还有没有其它人??是自杀, 还是他杀, 或是失足坠崖, 这都是一个谜。 由于没有其它可疑的证据, 只能暂且做失足坠崖的结论。

  外祖母重重地叹气说, 母亲的命不好呀, 红颜薄命, 两个男人都很优秀, 可是都死了。

  雨亭赶到妈妈家时, 天已全黑。

  雨亭坐电梯冉冉而上, 在二十层时出了电梯, 敲响了妈妈的家门。

  传来妈妈轻轻的熟悉的脚步声。

  妈妈在猫眼先看清了雨亭, 开了门。

  雨亭见妈妈脸色苍白, 消瘦了许多, 两个眼窝深陷, 现出浅浅的黑纹。 妈妈已退休多年, 由于身体尚可, 独自一人生活。 雨亭每星期几乎都要前往探望, 只是由于近日工作较忙, 来的少了。

  母子二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 妈妈便对他说了一件奇怪的事qíng。

  原来这几天妈妈?┑囊恢换疑拿尥闲患? 寻来觅去, 楼上楼下, 几间房间都找遍了, 也没有找到那只拖鞋。 这双拖鞋还是3 个月前雨亭从燕莎商厦买的。 起初妈妈没有理会, 另换了一双米huáng色的棉拖鞋穿。 可是今天中午, 对门的邻居到楼顶用望远镜俯视全城时, 竟在楼顶的边沿处发现了妈妈的那只灰色的棉拖鞋, 鞋面上满是灰尘。

  这只鞋离楼沿只有一尺之遥, 往下便是60多米深的地面。

  妈妈看到这qíng景时, 惊呆了, 她感到一阵恐怖。

  雨亭坐在沙发上望着妈妈, 心里不由涌上一阵酸楚, 妈妈年轻时并称得上是绝色佳人, 她的气质和风度很有点像诗人徐志摩的女友林徽音, 岁月沧桑, 磨蚀了她诸多的美丽, 但是掩饰不住她的楚楚风韵。 近六十岁的妇人了, 可是皮肤依旧富有弹xing, 可是近来雨亭却发现妈妈消瘦许多, 头发里也添了几许白丝。

  客厅依然那么整洁, 壁上挂着两幅一尺多高的照片;左面那幅是妈妈和生父夏天在鲁迅故居的合影, 右面那幅是妈妈和继父huáng景泰在故宫的合影。 镜框显然jīng心擦过, 玻璃泛着光。 镜框下的书案上有一个红色雕花花瓶, 瓶内cha着一束雪白的塑料梨花。 妈妈叫雨梨, 取雨中梨花之意, 据外祖母讲, 妈妈出生时正值庭院内梨花盛开, 泛出淡淡的幽香。 外祖父大喜过望, 轻轻吟道:梨花院落溶溶月, 柳絮池塘淡淡风。 尔后, 欣然挥毫写就书法作品一幅。 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 妈妈退休后, 赋闲在家, 练习书法, 专攻米蒂之体, 学画梨花, 专攻工笔画。 客厅内的大理石面几乎能照出人影, 五瓣梅花形的吊灯发出幽幽的光亮。 两壁有一排四个书柜, 柜木幽黑, 睞С戮? 柜内摆放着五十年代出版的文学名著, 已经泛huáng, 多是竖版, 有< 安娜??卡列尼娜><贵族之家><巴黎圣母院><?λ固桨讣? 等, 这是生父夏天生前喜读之物。 妈妈为了怀念他, 一直盇粼?

  状。 凉台上高悬一个鸟笼, 笼内容着两只可爱的绿鹦鹉, 相依为命。 妈妈由于一人生活,因此与这两只鹦鹉为伴。

  沙发左面放着一个量体重的天秤, 这是继父huáng景泰生前所用之物, 他爱好体育锻炼,经矱郎? 北京的许多名山他都登临过, 雾灵山。百花山。鹫峰。玉度山。百泉山等。

  每次登山归来, 他都兴致勃勃地在这平秤上量一量体重。 雨亭想:可惜啊, 他生平爱山,经砇焕乐谏叫? 最后命丧群山之中, 真是夕阳明天乱山中, 落叶huáng泉听不穷。

  雨亭在妈妈卧室的chuáng边发现了那双灰色棉拖鞋。

  妈妈的卧室一般不让生人进来, 拖地的白纱长窗帘一年四季昼夜遮着, 仿佛要遮掩一个秘密。 宽大的弹簧chuáng非矵崛? 铁栏杆有两个小天使造型, 已经非?戮? 以致露出诸多铁锈, 可是妈妈却舍不得丢弃, 因为这chuáng是她的陪嫁物, 是外祖母生前喜爱之物。

  雨亭一看到这chuáng就一阵脸红, 心也不禁砰砰乱跳。 30年前的一幕qíng景使他终生难忘。

  那是一天深夜, 他被一阵剧烈的呻吟声惊醒, 于是悄悄地下了chuáng, 声音是从妈妈的卧室里传出来的。

  他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妈妈卧室的门口。

  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了门。 只见妈妈赤身luǒ体地平躺在chuáng上, 两只手被绑在chuáng头上, 白鸟般的胴体剧烈地扭动着, 变形的脸抽搐着, 发出失态的呻吟。 一丝不挂的继父正挥舞着皮带拼命抽打她--

  雨亭忍不住冲了进去, 伸手去夺继父手中的皮带。

  "不许打偶妈妈!!"他虽然只有10岁, 却像一个成年人大声喝斥继父。

  huáng景泰被这qíng景惊呆了, 他手中的皮鞭悄然落地, 僵立了少许, 才反应过来, 慌忙推着雨亭往外走, 一直把他推到门外, 然后粗bào地锁上了门。

  雨亭在门外拼命地捶门。

  一忽儿, 身穿睡袍的妈妈出现在门口, 她爱怜地抱起雨亭, 走进雨亭的房间, 抱他到chuáng上, 依偎他睡了半宿。

  第二天, 雨亭发烧了, 没有能上学

  妈妈送他到医院, 医生为雨亭注she, 并给了一些药。

  医生对妈妈说, 这孩子受了惊吓。

  妈妈没有说话。

  这期间, 妈妈一直沉默寡言。

  继父huáng景泰也变得沉默寡言, 他有多日没有回家, 这些天都是妈妈陪伴雨亭入睡,妈妈那柔软的温暖的身体依偎着他, 他感到很幸福。 当他看到妈妈银葫芦般的rǔ房从睡袍的空隙悄然滑出来时, 他觉得妈妈的rǔ房比天底下任何女人的rǔ房都漂亮。

  不久, 继父回家了, 雨亭发现他有时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妈妈的一声柔唤, 使雨亭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妈妈端着果盘, 盘内放着两只削好的红富士苹果。

  "就是这灰色棉拖鞋吗??"雨亭拿起一只拖鞋端详着。

  妈妈点了点头。

  在妈妈的指引下, 雨亭随她走出屋门, 有一个铁梯直通楼顶, 二人徐徐攀上铁梯,来到楼顶。

  雨亭感到眼晕, 天, 黑漆漆的, 寒风呼啸, 四周一片碅⒌穆ビ? 星星火火, 闪烁着光亮。

  雨亭随妈妈来到楼沿。 雨亭不敢往下看, 下面是60多米深的地面, 宽敞的糙坪就像一块绿色的地毯, 小轿车就像一只只泛着光亮的小甲虫窜来窜去。

  妈妈指了指拖鞋置放的位置, 雨亭一看, 果然离楼沿有半尺之遥。

  是谁把妈妈的拖鞋放在这里呢??

  放在此处又是什么用意呢??

  雨亭和妈妈返回客厅, 妈妈坐在沙发上, 忽然惊叫一声:"雨亭, 你看!!"雨亭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一看, 是妈妈和继父huáng景泰合影的那个镜框。

  妈妈脸色惨白, 大颗的汗珠渗了出来。

  雨亭走近那镜框, 只见huáng景泰的头上淌着几滴鲜血, 鲜血溅在镜框的睞?-第06章 诗集新批

  雨亭想起来了, 刚才和妈妈上楼顶时, 妈妈的住房敞开着, 忘记锁门了。

  妈妈受了惊吓, 躺在卧室的chuáng上, 颤抖不已。

  雨亭找出镇定药, 让妈妈服了一片。 妈妈倚住chuáng头, 惊恐地瞧了瞧四周, 小声对雨亭说:"这两天偶的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 迷信讲话, 有灾。 偶从小就不信什么鬼神,可是这几天老做恶梦, 前天夜里梦见你的生父, 偶清楚地梦见一九五七年秋天的一天晚上, 他拥抱了偶, 轻轻地吻了一下偶, 偶觉得他脸上很烫, 嘴唇烧得卷了皮。 他的眼泪落在偶的肩头。 他说, 组织上要派他出差, 第五天天亮之前他要和偶会面。 偶禫鏊?

  门要小心, 因为像他戴着右派的帽子, 遭人忌讳。 他点点头。 偶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拿着一件褪了色的中山服, 蓝裤子, 戴着一副眼镜, 眼镜框磨得涩涩的。 他拎着一只破旧的皮箱走出了家门。 偶望着他的背影, 渐渐地?? 第五天夜里, 偶正在熟睡, 忽然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惊醒了, 偶睁开眼睛, 只见家门忽悠悠开了, 偶看到你爸爸穿着一身白衣服飘悠悠走了进来。 他蓬松着乱发, 眼镜也没戴, 两眼呆滞, 面容憔悴苍白。 他一言不发走到chuáng边。 偶睁大眼睛望着他, 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偶的额头, 偶觉得他的嘴唇冰冷, 冷得就像一块冰棱。 然后忽悠忽悠地离开了偶, 飘出了家门。 偶大声叫着:'夏天, 夏天!!--'不是没有回声。 偶惊得大叫, 原来是一场梦。 梦醒了, 一切依旧。 几天后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偶忍不住, 终于报了案。 公安人员终于在他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遗书--偶想, 那个梦可能是他来跟偶告别的, 正是第五天天亮之前--"妈妈说到这时, 两眼涌满了泪水, 泪水湿了枕头。

  雨亭给妈妈倒来一杯温水, 服侍妈妈喝下。

  妈妈喘了一口气又说:"昨天夜里偶做的梦很恐怖, 偶梦见自己夜间一人来到荒山秃岭。 山头有一棵古老的槐树, 那槐树好粗, 七八个人才能抱翶? 前面是悬崖, 一忽儿崖边出现两只血淋淋的手, 死命地抠着崖沿。 再一会儿, 一个血葫芦似的人头浮了上来, 偶定睛一看, 正是你继父, 他面目圆睁, 泛着绿幽幽的光。 他扬着左手, 手里攥着一大把人民币, 都是一百元一张的。 偶吓得大叫, 他说:'雨梨, 偶是景泰呀!!偶有的是钱!!--'偶说:'你怎么这副腝??'他仍然手举着钱, 大声说:'偶有的是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张宝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