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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局中局4:大结局_马伯庸【完结】(95)

  “免了,我们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好,我换个词,咱们谈笔jiāo易如何?”

  “我可没心qíng跟你谈。”我一口回绝。药不是说过,一切送上门的东西都不能要。老朝奉要跟我jiāo易,背后一定有大yīn谋,绝不让敌人如愿。老朝奉早料到我的态度,他淡淡道:“小许,你还是听听吧,不然木户小姐可不会开心。”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手机差点没握住。

  话筒里忽然传来了木户加奈的呜呜声,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然后又换成了老朝奉的声音:“我们可以继续谈了吧?”我愤怒地吼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老朝奉没说话,似乎在不急不忙地等着我的回应。事关木户小姐的生死,我别无选择,只得咬紧牙关道:“好,谈!你说!”

  老朝奉道:“我这个jiāo易,是关于那五件青花人物罐的。”

  我心里一动,“尉迟恭单骑救主”刚刚被摔碎,他就打电话过来了,这前后一定有牵连。

  “我想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当年许信归国,击沉了福公号,然后把牵星坐标藏在五个青花人物罐里。现如今‘尉迟恭单骑救主’已毁,真是让人惋惜。你我手里,都残缺不全,不妨互通一下有无。”

  老朝奉的这个提议,有点意思。

  我仔细盘算了一下。目前我手里得到的,有“细柳营”“鬼谷子”和“三顾茅庐”的三句话。老朝奉手里,却不知道拿到了多少。但他既然提出jiāo换,说明我至少有一个坐标是他未掌握的。

  不过我没急着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他继续说道:“我对小许你,从来都实话实说。如今在我手里的,除了‘细柳营’和‘鬼谷子’之外,还有老郑家的‘西厢记’,这都要感谢郑教授。”

  “郑教授……”

  “不错,当年药来去长chūn的故事你也知道。其实‘西厢记’并没有失踪,被郑安国妥藏在了某处,只有他跟他儿子知道去处。多亏了郑教授记忆力好,这么多年一直没忘,把它献给了我。”

  听老朝奉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西厢记”的下落,郑教授从小就知道,可竟然谁都没告诉,连药来都不知道。直到投靠老朝奉后,他才吐露出来——这老郑家的人,到底有多疯魔啊?!他爹为了件瓷器能把救命粮给舍了,他一个十岁的孩子,爹妈饿死在身边,自己奄奄一息,居然也死藏着秘密不肯说。即使被药来救下带回北京,他也只字不提,就这么隐忍了几十年。

  郑家基因里的疯狂和固执,真是叹为观止。

  可这个故事里,有一个大问题。

  “没有尹银匠的‘飞桥登仙’,你怎么打开那罐子?”我问。

  老朝奉呵呵一笑:“因为那个罐子,从来就没修补好嘛。”

  “什么?”

  “那五个青花人物罐,早在民国二十年就被打开过,随后重新修补好了四个。唯独‘西厢记’这罐子,却没来得及修补。”

  我知道他没必要撒谎。药慎行既然有办法开罐,自然有办法补上。只不过修补极费时间,他只来得及补了四个,就失踪了,这不算离奇。我相信老朝奉对庆丰楼那件事,肯定还有更多qíng报。不过此时问他,他必然不会回答。我按捺住好奇,听他继续说道:

  “总之,‘西厢记’如今在我手里,全世界独此一份。”

  我反唇相讥:“‘三顾茅庐’在我手里,也是全世界独此一份。”老朝奉呵呵笑道:“所以啊,我们不妨互通有无。”

  我大概明白他为何打电话来了。我与老朝奉各有三罐,其中分别有一罐为对方所无,我缺“西厢记”,他缺“三顾茅庐”。若是任何一方再得到“尉迟恭单骑救主”,都会占据主动优势。可这个罐子竟然惨遭不幸,两边都没得着。现在我们手里坐标残缺不全,两个人若不凑在一起,谁也别想搞清楚福公号的沉没位置。

  这世事岂止是无常,简直就是讽刺!

  难怪老朝奉立刻就打电话来,跟我这个大仇人jiāo易,他别无选择。

  他没有,但我有选择啊。

  我冷笑道:“坐标的事,我可不急。我又不急着捞出福公号,只要让你捞不到就够了。”

  老朝奉似乎对此早有成算:“呵呵,小许,你还是太小看现代的海洋勘测技术了。我实话告诉你,凭现在日本的技术实力,只要锁定大致区域,就一定能找到沉船位置,只是时间花费多少而已。现在你跟我jiāo换坐标,我呢,能省点麻烦;你呢,能争取到和我同一个起跑线。咱们各握四个坐标,公平竞争,各自凭本事去捞——再这么拖下去,只会对你越发不利。”

  我沉默不语。他果然是只老狐狸,句句都砸在了关键之处,bī着我按他划下的路走。

  “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坐标是真是假?”我问。

  “这五个坐标,彼此之间都有关联。如果其中一个坐标是假的,跟其他几个根本对不上榫头。你身边想必也有高人通晓牵星术。jiāo换之时,让这些专业人士去验证就是了。”

  老朝奉几乎要把我给说服了,我忽然觉得对面有动静,略一抬头,看到药不是举着一张白纸,上面有他匆匆写的四个字:“三顾茅庐”,旁边还加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略一思忖,便知道他是什么用意,遂对着电话开口问道:“既然‘三顾茅庐’对你也有用,当初为何要在杭州把它毁了?”

  我原来就隐隐有这个疑问。老朝奉拼命搜集坐标,每一个青花罐都很重要。可他在杭州的架势,真可称得上是处心积虑,又是曾小哥布置家具机关,又是郑教授买通小孩,似乎不砸碎瓷罐誓不罢休。

  老朝奉哈哈大笑起来:“我来问你,这么大一罐子摔在地上,碎成几百片,结果恰好藏有坐标的那部分,碎成一整块,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我愣住了。

  对啊,一个罐子摔碎,哪有那么巧,把坐标摔成一块,不多也不少。我之前觉得是有点巧合,可并没往深里去琢磨。

  “小许,你金石专业不错,瓷器还是了解得太少哇。”老朝奉语重心长,“你没注意过那青花罐的开片纹路吧?”

  老朝奉说的没错,我确实只关注那些青花罐的纹饰,寻找釉囊衣,还真没注意过釉面开片的形态。

  开片是烧制瓷器时釉面开裂的裂痕,最初是技术缺憾,后来反成了瓷器魅力的一部分,还细分成诸如网形纹、梅花纹、蛇纹、蟹爪纹、百圾碎等等。后人烧制瓷器,有时还故意烧出开片。我一直觉得这个只有鉴赏上的价值,所以并未过多关注,也没认真研究过。

  经老朝奉这么一提醒,我连忙把木户加奈的那套老照片翻出来,仔细去看。那个三顾茅庐罐上,釉面呈鱼子纹状,但在诸葛亮胳膊周围有一圈不太起眼的细fèng纹,恰好围着衣袖转了一圈,其围成的形状,恰好是药不是捡到的那枚碎片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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