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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之道_[日]松本清张【完结】(91)

  “说得也是。说到普通病房,只能容纳两三张病chuáng,而且护士和医生三不五时来房,又有探病的访客,让人心qíng沉重,偶尔还会碰到隔壁躺着垂死的患者。幸好老爷财力雄厚,才能住在这宛如天堂的豪华病房。”

  “我手上也没有多少钱,但因为各界人士要来探病,住在特等病房比较体面。”

  “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您这次住院,来了好多卓越人士呀。”

  “他们哪有什么卓越,只不过恰逢其时罢了。只要资格符合,任何人都可以胜任他们的职务。你去当个女部长,照样可以gān得很出色。”

  “怎么可能。”

  “一般人确实认为不太可能。不过,话又说回来,任何人都可以胜任部长或什么首长,只要有人妥善安排,自然做得来。”

  “老爷在这样的组织中拥有关键xing的势力吧?”

  “还不到那种程度,我也想不到会有今天的地位,就像我刚才说的,以我的立场来说,只要时来运转,加上有点才能,任何人都有可能拥有我目前的地位。”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老爷终究是具有特殊才gān的人。”

  “你那么肯定我的才gān吗?”

  “当然啰。”

  “这么说,你越来越喜欢我啰?”

  “嗯。”

  “你说得我心花怒放,那你要紧跟在我身旁哦。”

  “我会全力以赴。”

  “噢,这样叫做全力呀?我总觉得还不够耶。”

  “哎呀,您真讨厌!”

  说着,民子朝鬼头老人伸出的手打了一下。

  傍晚时分,久恒回到家里。

  “啊,这么早就回来啦?”

  妻子见天色尚明丈夫即返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qíng。

  “嗯。”

  久恒用鼻音回应,径自走进屋内。“咚”的一声在榻榻米上坐下,仰身躺了下来,十指jiāo抱着头,觉得浑身无力,对着煤烟熏黑的天花板愣怔半晌。

  这是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今天到警视厅上班,马上被刑事部长叫去。心想,没有通过课长和系长,部长亲自把他找去,显然是有什么特殊命令,因而心qíng雀跃,但部长的表qíng却格外严肃。

  在那以后,更是令他惊愕连连,因为部长将他在外面的“不当行为”全都抖了出来:比如,常去酒吧白吃白喝、刻意放过收取赃物的当铺并勒索金钱、借钱不还;另外,之前还因调戏餐厅女招待,现在已演变成“qiángbào未遂”。所有寡廉鲜耻的勾当全摊在他面前。

  话说回来,那些全是微不足道的事嘛。久恒的前辈们gān过的龌龊事多不胜数啊。什么常去酒吧白吃白喝,所谓白吃白喝,大多是彼此有默契,对方主动请客的qíng况居多,后来习以为常,吃喝之后跟老板说了声请多关照,老板也会点头同意。

  有时候,他觉得问心有愧,大概每三个月会结一次酒钱,但对方就是坚持不收。另外,他之所以跟那些专收赃物的当铺往来,是为了与他们建立jiāoqíng,以利于日后的缉查工作,毕竟有时单一地从正面搜查很难有所斩获。

  对刑警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诚然,对收取赃物的当铺网开一面也许违纪,但若想到可以借此破获重大案件,轻纵小恶又何尝不可?这就是权宜之计,站在经营违规生意的商家立场,他们愿意协助刑警,有时候还会请刑警喝两杯,或塞张“千圆”纸钞聊表心意。你若当面退回,到时候还会担心他们口风更紧,对刑警保持戒心,日后甚至无意协助警方。

  难道上级连这一点都不懂吗?qiángbào未遂?开什么玩笑!到餐馆饮酒作乐,自然会喝得酩酊大醉。一旦喝醉,自然会与女招待打qíng骂俏嘛。这种事不能明讲,其实她们也都投其所好,卖力地争抢客人呢。

  在这种qíng况下,向她们勾肩搭背或搂抱亲吻,算哪门子的qiángbào啊!在久恒的印象所及,那些被他调qíng的女招待们无不高兴地欢叫,也就是说,以此理由bī走久恒,根本是上司编造的借口。

  久恒也有过这种经验:假设这里有个杀人嫌犯,尽管警方找不到物证,但有人证指出对方可能涉嫌。在这种qíng况下,警方如果不能以杀人罪将之逮捕,就会改用其他罪名将之定罪,比方说,欺诈、盗窃、qiángjian等罪名,警方的做法就是先行逮捕,再慢慢调查其杀人嫌疑。从某种角度来说,所谓的其他罪名,全都是刑警硬冠上的。换句话说,为了编造这些借口,必须彻底调查嫌犯的品行。比方说,假如嫌犯之前曾因喝酒打人,警方就会找出被害人,叫被害人报案,使其伤害罪成立,又比如,嫌犯曾向某人借钱,两三个月未还,警方便认定嫌犯有欺诈嫌疑。

  多么恐怖的手法啊。警察的厉害之处在于,尽管不追究轻罪,但哪天你涉有重嫌,他们早就备妥逮捕你的罪名了。久恒心想,如今那种手段完全反扑在自己身上。他益发觉得住在麻布深宅大院里的鬼头老人势力是何等qiáng大啊。

  久恒被妻子摇醒。

  “快迟到啦。”

  他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还没告诉妻子已被解职一事。儿子正在喝味噌汤,那喝汤的声音显得有些匆忙,这仅存的平静生活只维持到昨天就被击碎了。从今天早上起,他就失业了。由于事发突然,以至于昨晚不敢将自己被bī走一事告知妻子,而且那个理由很糟糕,实在无颜据实以告。

  他慢吞吞地起chuáng。吃过早饭的儿子,说了声“上学去啦”,便朝玄关走去。看到儿子的身影,他的心qíng更低落了。

  “再不快点,就要迟到啦。”

  从他在洗脸时,妻子就催个不停。他扒着白饭,却食不知味。

  “是不是不舒服?”妻子探问道。

  “我没什么食yù。”

  “可能是工作过度,才那么累吧。工作虽然要紧,但也不能把身体累垮啊。才领那么点薪水,就别太卖力嘛。”

  “嗯,我一直都是这样。”

  “听说最近的年轻刑警更懂得浑水摸鱼?!”

  “不能拿我跟他们比呀。我们就像工匠,耗时费工,就是要把工作做好。”

  这句话现在听起来多么虚无缭缈。

  “像你说的那种坚持理想的刑警似乎越来越少,说不定你是最后一个呢。”

  在久恒听来,“最后”两个字最剌耳。现在待在家里又得与妻子照面,简直如坐针毡。久恒急忙着装走出玄关,所谓的玄关只是徒具虚名,那狭窄的空间堆放着鞋柜和乱七八糟的杂物。

  一走到外面,久恒终于松了一口气。终究得向妻子坦白,但以目前的气氛,这两三天似乎不适宜。他必须为被开除一事找个适当的借口。现在,警视厅正在办理他的离职手续,这样一来,他可以领到离职金和同事的饯别金。

  只不过离退休还差两年,没能领到退休金有点可惜,久恒不知该如何向妻子说明,一如往常,他坐上公jiāo车来到国铁车站,走进了车站,从今天起就不必到警视厅上班,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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