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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端者:人间的十字架PART2_[日]森村诚一【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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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矢隆一神情茫然地收听着有关妻子美奈子自供的报道。美奈子涂在身上的香水,是与大矢属于同一种类型者特有的香味。

  大矢也不知道会有两个同样形状的香水盒。他倘若不将从小川朝枝被害现场捡回的香水盒扔在新美良明的被害现场,美奈子也许就不会被警方逮捕。

  美奈子杀害新美离开新美的住宅以后,发现将香水盒丢落在那里,便冒着危险返回新美的房间取回香水盒,倘若大矢没有在现场扔下第二个他手中的香水盒,美奈子便理应能够找到压在新美身体底下的,属于她的香水盒。大矢将香水盒扔在醒目之处,一眼就能够看到,她毫不怀疑地认定是自己的东西便捡了回来。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这世上,竞然会有两个同样香味同样形状的香水盒,所以对香水盒内装着的香水减少,丝毫也没有感到怀疑。

  大矢从小川朝枝的被害现场捡来的香水盒,是持田安子的。将持田安子的香水盒送到新美良明被害现场的,不是美奈子。同时,小川朝枝也没有拿过持田安子的香水盒。将持田安子的香水盒拿走的,当然是新美良明。就是说,新美良明也去过小川朝枝的被害现场。

  那天夜里,抢在大矢前面的客人有两位。不知道新美良明为什么去小川朝枝订好的旅馆房间。但是,新美良明去时,小川朝枝也许已经被杀。新美良明吃惊地逃离小川朝枝的房间时,将持田安子的香水盒丢失了。

  大矢觉悟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消遣题材。他颇感无奈。

  受到固定性伴侣的冷遇,大矢才结识了小川朝枝。他为自己能够遇上难得的消遣题材而欣喜若狂。这样的感受只是一瞬间,小川朝枝随即便被美奈子抢先杀害了。

  接着,大矢受到新美良明的恐吓,他将新美当做了消遣的题材。不料,这又被美奈子抢先了。而且,现在他还失去了美奈子。由于两起连续杀人事件,美奈子不可能轻易地得到逃脱,最坏的结果会被判死刑。美奈子也许是以死刑的形式,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另一个世界里去。

  她是异端的女王。而且,大矢就是被她身上的那股异端味所吸引着。他也是异端的王子。他不知道自己接着能够活到什么时候。他不得不一边寻找着消遣的题材,一边在人生的途中迷惘着。

  拥有一切,就如同什么也没有一样。然而,大矢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失去的东西。空气与水无论失去多少,他都不会有任何痛痒的感觉。但是,美奈子不是空气和水。对他来说,美奈子只是一个无可替代的同类。

  从收听着美奈子自供的新闻时起,大矢就仿佛听到内心的深处传来白沙在“沙沙”地堆积着的声音。那些沙粒也许早就在他的胸膛里飘落着,只是因为供落的数量些微,他很少听到而已。在失去美奈子的空虚里,沙粒飘落的数量好像猛然增加了。

  沙粒“沙沙”地填埋着胸膛里霍然打开的空洞。此后,大矢将终生倾听着沙粒的飘落声。美奈子兴许也在听着沙粒在大矢的胸膛里飘落的声音。

  他来到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理想,也没有意志。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他自己想要努力争取的,也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他创造出来的。

  然而,现在大矢想要美奈子。虽然是父母推荐的婚姻,但美奈子是他按自己的意志选择的妻子。对他来说,任何消遣都不能超越美奈子的存在。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美奈子是他惟一的配偶。

  “美奈子,你快回来!”

  大矢在失去妻子后颇显宽大的新居里喃喃地呼唤道。一个人生活,这所房子会显得太空矿。

  “你不是也可以来我这里吗?”传来美奈子的声音。

  “我怎么来?”

  “你也杀人呀!和我一样,杀同样的数量,或者超过我!”

  (全文完)

  解说

  石井启夫

  森村诚一生于昭和8年(公元1933年。——译者注)。那是日本在国内和国际上都开始涂上战争的色彩,准备公然发动战争的前夕。那个时期,日本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战争的状态,前一年策动中国发布满洲国宣言、五·一五事件犬养毅首相被暗杀、退出联合国,等等。

  当然,那时森村诚一刚刚出生,他无法预知这些社会动荡。但是,昭和8年出生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在婴幼儿时期就感受到那年播种的“世界战争”这朵“恶花”不祥地开放,而在昭和20年(公元1945年。——译者注)战争这朵“恶花”凄惨凋落的战争结束时,他们正处身心两方面对社会的动荡更为敏锐的少年时代。

  这一年代就是所谓的“饥饿时代”,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年代作家辈出。随手翻阅《文艺年鉴》《新潮社》,夹在昭和7年出生的五木宽之、胜目梓和昭和9年出生的井上厢、筒井康隆他们中间的,倘若不算与江藤淳、渡边淳一、半村良、浅利庆太、藤本义一、森村诚一同样的推理小说作家,还可以屈指数出泡坂妻夫、生岛治郎、斋藤荣、户川昌子等。

  他们虽然文学的形式和风格各异,但同样都是在少年时代身心两方面饱受战争的折磨,切身体验着食欲旺盛时代吃不饱的痛苦。据《推理文坛战后史》(双叶社,山村正夫著)记载,森村诚一在孩子时代读书马虎,尽在阅读文库本书籍和冒险小说,对“昨天的敌人成为今天的朋友”和“君子翻脸”的瞬息万变,深感震动。

  笔者认为,如今作为推理作家已经站在推理小说界顶峰的森村诚一先生,敢于撇开推理小说,通过《恶魔的饱食》和《〈日本国宪法〉的证明》等非虚构性小说,不遗余力地重提旧日本军的战争责任与和平思想,其根源不正是来自于森村诚一在少年时代的痛心体验吗?

  一名少年国民森村诚一,没有经历过学徒动员(指日本发动侵略战争时动员刚离开学校的少年当兵。——译者注),也不可能为战争势态承担某一方面的责任,现在作为作家,他摆出了亲自拷问经历那个时代的人们的责任的姿态。

  近来历史小说已经越来越背离历史的真实。不用说推理小说,贯穿在那些历史小说中的世态炎凉,森村诚一要表现出自己的严肃和温情,就只有自始至终地通过作家这一职业。他尽管生活在战后的变革时代,但敢于面对少年时代洞察到的社会矛盾和心中的感触——即维护人类平等和自由思想。这不是法的精髓,但贯穿着森村诚一僧恨犯罪(行为)不僧恨人(阶层)的“博爱精神”。森村推理小说属本格派,以解谜为主要着眼点,随着谜团的层层剖析,花费许多笔墨侧重分析肇事者和受害者的心理之谜,这也是人所赞赏的。

  “社会派”这个标签,与其说是对现代竞争社会的寄托,不如说是以“优胜劣汰社会”的矛盾为主题的作品群大量出现的缘故。“优胜劣汰社会”的矛盾自战后或日本诞生时起,便沿袭至今一成未变。

  日本现代社会的年轻人,他们拥有着“年轻”却身心都已老化。本书《异端者》这部推理小说,就描绘了这一青年群像那令人吃惊的生活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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